黑雨

　　07

　　三个月后 203 号房间。

　　我看着他正穿着袜子，灰色船袜，沾着些许宾馆毛毯上的颗粒。

　　他背对着我，用手拍着脚掌，背上有我清晰的五指印痕，好像一种戳记，用来证明一些事情。

　　预报师说的没错，那天之后黑雨停了，红雨却越下越大。男友对我说，这就像是洗碗，用了洗洁精之后，就要用清水冲干净，过不了多久也会停的，我们又能上盘子了。

　　我不喜欢这个比喻。但确实被他说对了。

　　人类像蟑螂一样适应了新的环境，阳光啊，马路啊，引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交通又变得拥挤且丑陋。

　　我躺在床上，回想今天一整天的事。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在雨停后的第 53 天。

　　早上，他穿了一件蓝色兜帽的卫衣，一条黑色运动裤，像一个刚打完球的高中生，迟到了 17 分钟。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高跟鞋，有些尴尬，接过他手里的奶茶。

　　太甜了，不是半糖的。

　　看电影的时候他睡着了，我以为他会喜欢意大利的文艺片。不过算了，片子也不怎么样。

　　我：“不吃饭了，我们再去那个宾馆吧。”

　　他楞了一下，随后同意了。

　　他在便利店买了一些吃的，不知道为何，男友眼神中有一些躲闪，我突然想起了舅舅看我的眼神。

　　第二次来到 203 号房，他坐在床沿上吃着泡面，看电视。这次不那么腼腆了。

　　他手机响了，手上的汤面突然掉在地上，他跑到阳台外面锁上了门，一分钟后，男友进来，洗澡，和我做爱，穿衣服，好像一个流水线上的老师傅那样熟练。

　　我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你有烟么？”

　　他从包里掏出一包开封过的，丢给我。

　　我点上，吸了一大口。胸口一紧，好像被大石头压住了。咳嗽声中，烟气四散开来，房间又起了雾。我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随那场雨一起消失不见了。

　　“我们分手吧。”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