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灵
作者:尽千钟 发布时间:2022-03-24 浏览数:晶莹见他突然动粗,骇的魂飞魄散,拼命踢蹬两腿,大声叫道:“放开我。”皮夹克见状,急忙冲上来,伸手抄住晶莹的两条腿,与高个子一前一后,朝树林阴暗处走去。
晶莹再顾不上臭袜子的威胁,尖声喊道:“来人啊,救命!朋灵、欣仪救我!”
欣仪突然听到晶莹大声喊出自己的名字,心中暗自奇怪,眼见情势危机,来不及顾虑危险,一步从假山后跳出来,大声说道:“我来了,晶莹。放开她,你们这些坏蛋。”
三个痞子刚走几步,突见有人阻拦,都吃了一惊,娘娘腔说:“不好了,大哥,有……有人来了。”高个子和黑夹克一起停住,晶莹急忙从他们手里挣扎下来,回头见是欣仪,又惊又喜,紧跑几步,扑到欣仪的怀里,肩头耸动不已。
欣仪双手搂住晶莹,感到晶莹的身体簌簌发抖,拍拍她的肩膀,说:“别害怕,没事了。”三个小痞子折回来,见阻拦他们的竟是一个纤弱女孩,一起哈哈大笑。娘娘腔尤其兴奋,口齿不清的说:“大哥,咱们运气……真不错,又……又是一个漂亮妞。”
黑夹克啧啧的摇着头,对高个子说:“真可惜,我们哥……哥仨,她们只有俩,如果也是三个就好了。”晶莹听到他们的话,抬起头,见果然只有欣仪一人,刚刚安稳的心情骤然紧张,惊慌的问:“就你自己吗?”欣仪轻轻在她耳边说:“别怕,朋灵也在这里。”晶莹眼前一花,身边多出一个人影,定睛去看,果真是朋灵,正默默的看着她。
晶莹想起自己惊慌失措中,曾大喊他的名字,面色一红,低下头,心头突突直跳。朋灵却不说话,慢慢走到两人前边,静静的面对着三个年轻人。
娘娘腔见又走出一个人,兴奋的对黑夹克说:“现在好了,他们也是三个人了。”黑夹克恼怒的看了娘娘腔一眼,骂道:“你弱智啊,有什么好的?”娘娘腔委屈的说:“你不是说,如果他们也是三个就好了吗?”
黑夹克不搭理他,走到朋灵身边,伸手在朋灵身上推了一把,说:“滚开,傻小子,别耽误我们哥……哥们的好事。”
朋灵稳如泰山,纹丝不动。黑夹克吃惊的看他一眼,似乎察觉怪异,不敢再招惹他,而是慢慢的转到欣仪身边,借着酒劲,伸手欲摸欣仪的脸蛋。手到中途,突觉腕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定神去看,竟被朋灵抓住了手腕。
朋灵回过头,淡淡的对欣仪说:“你们先走。”欣仪知道自己与晶莹呆在这里只会是累赘,点点头,拉住晶莹的手,转手就跑。
娘娘腔见煮熟的鸭子要飞,心中不甘,急忙叫道:“你们不要走啊。”拔脚欲追。朋灵放开黑夹克的手腕,迈步挡在娘娘腔的身前,娘娘腔收不住脚,几乎一头撞到朋灵怀里。黑夹克被朋灵抓住手腕,挣扎不脱,正恼怒万分,此时见朋灵松开了手掌,忙把手缩回来,顺势飞起一脚,正揣在朋灵的小腹上,朋灵当即摔倒在地。
高个子见两个女孩消失在黑暗的树林里,也是心头火起,大声说:“揍死这个臭小子。”一把将朋灵从地上揪起来,抡拳挥出,正中朋灵的太阳穴。那个娘娘腔也不示弱,趁朋灵身形未稳之际,一拳击在朋灵胸口,将朋灵再次打翻在地。三个小痞子都喝了过量的酒,下手异常凶狠,全然不计后果。三个人一拥而上,拳脚交加,都招呼在朋灵身上。
朋灵多日以来,一直对晶莹怀有深深的歉疚,高个子一脚踹在他身上,他感到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仿佛这一脚是代晶莹所挨,可以偿还那天对晶莹的戏弄。他抱住自己的身体,任由拳脚如雨点般落到身上,身体每增加一点伤疼,心头便减少一丝负疚。
那些小痞子不知他的心思,见他抱着脑袋一声不吭,打的更来劲头,一边挥拳一边呼喝不停。
欣仪和晶莹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出一段距离,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晶莹捂着胸口说:“吓死我了,你们怎会在这里?”欣仪说:“朋灵告诉我你有危险,他带我来的。对了,你怎知道我们也在这里?”晶莹脸色一红,说:“我乱喊的。如果不是你们,我一定惨了。”欣仪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说:“我以为你发现了我们呢。”
两人走到公园门口,只听远处传来小痞子的呼喝声。晶莹突然站住,问:“我们跑了,朋灵怎么办?”欣仪迟疑的说:“他是男生,不要紧吧?”晶莹说:“我要回去看看他。”转身便往回走。欣仪一把拉住她,说:“不行,那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回学校告诉老师。”晶莹挣开欣仪的手,说:“不,我要回去。”见欣仪神色不定,忙说:“不会有事的,我们小心一点,他们不会发现。”
欣仪虽知返回不妥,但见晶莹心意已绝,只好跟在她身后,也掉头回来。
两人踩着草坪,专拣暗处走,悄悄的潜回刚才朋灵和欣仪藏身的地方。两人屏住呼吸,从假山缝隙中凝神观看,只见不远处,朋灵头发凌乱,外衣已被扯开,一动不动的站在路灯下,三个小痞子却衣衫整齐,分散在他周围,倚着树干呼呼喘粗气,显然刚才有一场激烈的打斗,却看不出谁赢谁输。
晶莹和欣仪奇怪的对视了一眼,猜不透这四个人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良久,只见朋灵身体摇晃了一下,慢慢移动脚步,踉踉跄跄的朝公园大门方向走去,他的动作迟疑呆滞,现出虚弱的样子。
黑夹克怪声叫道:“坏了兄弟们的好事还想走?”话音未落,从后面冲上去,向朋灵猛踹一脚。朋灵站立不稳,重重扑倒在地。
晶莹欣仪二人躲在暗处,见奇变陡生,不由自主一声惊叫。晶莹二人喊声一出,忙悔不迭的掩口,却已经晚了,外面几人早听到了她们的声音。晶莹见躲闪不过,干脆从假山后跑出,把朋灵从地上扶起来,依偎到自己怀里。刚才在假山后面看不真切,现在挨在一起,才发现朋灵鼻青脸肿,原来早被饱揍一顿。
晶莹看着朋灵痛苦的表情,心疼不已,失声叫道:“你怎么了,朋灵?”朋灵伸手推开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娘娘腔看到晶莹二人去而复返,兴奋的喊道:“老大,这俩漂……漂亮妞又回来了。”黑夹克涎着脸凑到晶莹跟前,色迷迷笑着说:“小妹妹,怎又回来了?是不是舍不得我们哥仨呀?”
高个子是他们仨的头儿,思考更为周全,对黑夹克说:“放过这臭小子,咱们带两位小姐找乐子去。”黑夹克笑嘻嘻的答应着,搂住晶莹的肩膀说:“走吧,小妹妹,我们换个地方。”
欣仪惊慌的站在晶莹身后,心中暗暗叫苦,眼见朋灵无力保护她们,又想不出脱身之策,直后悔不该跟晶莹回来。
娘娘腔看黑夹克搂住晶莹,也不甘落后,乐呵呵的朝欣仪跑过来,想学着黑夹克的样子,搂一搂漂亮姑娘,谁知欣仪极是胆小,一声尖叫,躲到朋灵身后。
娘娘腔嘴里嘟哝道:“别跑啊。”转身来追。抬头见朋灵挡在身前,不由心头火起,用力在朋灵身上一推,嘴里骂道:“滚开,臭小子。他见朋灵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料想一推之下,必然再次摔倒。岂料他的手推过去,仿佛碰到一棵大树,朋灵竟然纹丝不动。
他奇怪的看了朋灵一眼,毫不犹豫的挥拳向朋灵捣过去,他刚才狠狠揍了朋灵一顿,根本没把朋灵放在眼里,岂料拳头撞到朋灵的胸口,如撞上一块石头,震的手生疼。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已被朋灵劈胸抓住,朋灵胳膊一震,便把他远远摔了出去。
高个子在一边看的真切,眼见情势突变,急忙助跑几步,纵身跃起,狠狠的向朋灵踹过去。朋灵判断其踢腿方向,突然转身,单脚踢出,正与高个子脚尖相撞,高个子一声惨叫,从半空中跌落。
黑夹克只顾用力的搂住晶莹,不使她挣脱,没有看到朋灵刚才兔起鹘落的出手,突见老大抱着脚,坐在地上呻吟不止,娘娘腔也在地上挣扎,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心中觉得奇怪,冲高个子喊道:“怎么了,老大?”
高个子却不回答,一边痛苦的呻吟,一边的神情怪异的盯着朋灵。黑夹克一转头,只见朋灵正摇摇晃晃的向他走来。至近前,声音低沉的说:“放开她!”
晶莹停止挣扎,怔怔的盯着朋灵。黑夹克一愣,胳膊还搂住晶莹的肩膀,不屑的笑道:“你小子还想挨揍是不是?”朋灵不说话,缓缓的伸出手,抓住了黑夹克搂在晶莹肩上的手腕,黑夹克顿觉胳膊力道全失,腕上传来钻心的疼痛。他吃惊的张大了嘴,想起这是今晚第二次被朋灵抓住了。
晶莹趁机从黑夹克怀里挣脱出来,跑到朋灵身后,拉住欣仪的手。
黑夹克吃惊的看着朋灵,一时不明白他怎会有这样的力道,还在气势汹汹的喊道:“快放开我。”
朋灵果真缓缓送开手。
黑夹克刚才打架斗狠的余威还在,见朋灵松开了手,反手抓住朋灵的衣领,骂道:“你找死!”抡拳砸向朋灵的太阳穴,朋灵不闪不避,硬生生挨了一拳,伸手抓住黑夹克的衣服,竟将黑夹克高高举过头顶,双膀用力,远远扔到地上,低声喝道:“滚!”
黑夹克给摔的七荤八素,半天没爬起来。三个小痞子见朋灵有这种本领,酒意早醒了大半,高个子和娘娘腔急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搀起黑夹克,一瘸一拐的跑掉了。
晶莹和欣仪惊魂未定,看着三人跑得没影才回过神来,同时发出一声欢呼。两人跑到朋灵跟前,大声叫道:“你真厉害了,朋灵!你把他们打跑了。”却见朋灵面无表情,身体晃了一晃,一头栽到地上。
当朋灵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他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双关切的眼睛,正是晶莹。晶莹见他醒来,慌忙挪开自己的手。朋灵这才发现,原来晶莹刚才握着自己的手。他心中一动,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希望晶莹继续这样握着。
晶莹跳起来,跑出病房,大声叫道:“大夫,他醒了。”
一个女医生跟着晶莹走进病房,翻了翻朋灵的眼皮,说:“还要住院观察几天。”转身出去,边走便说:“年轻人血气方刚,别动不动就跟人你死我活,打成这个样子,还不是自己受罪?”看了晶莹一眼,又说:“你这么漂亮懂事的女孩,该好好劝劝男朋友,不要让他跟人打架了。”
晶莹甜甜的答应着,笑默默的送她走出病房,转头冲朋灵做个鬼脸。却见朋灵冷冷的转过脸去。
晶莹看着他的后脑勺,蓦然些失落。昨晚,朋灵不顾性命的保护她,让她突然觉得他是可以毫无保留的信赖的人,自己的心与他贴到了一起。朋灵昏迷不醒的时候,她一直握着朋灵的手,仿佛自己就属于朋灵,朋灵也属于自己,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充实和温暖。此刻坐在朋灵床边,却发现他离自己依然那么遥远。她怔怔的看着朋灵,一腔柔情,不知如何表达。她本来是个心怀爽朗的女孩,平时敢拿班里任何一个男生开玩笑,可现在面对朋灵的冷淡,她竟然失手足无措起来。
朋灵感知晶莹的情怀,心中不忍,涩然道:“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晶莹轻声说:“该感谢的是我,你为了救我,才受了重伤。”停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说:“欣仪要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老师,我没有答应,想听听你的意见。”朋灵猛然回头,坚决的说:“不要告诉老师,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晶莹抿嘴一笑,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晶莹嘴角跷起,笑容温顺可爱。朋灵盯着她的眼睛,蓦然心中一跳,他从晶莹的笑容里看到了清纯的期待,他知道,若此时自己伸手摸摸晶莹的脸蛋,晶莹一定会兴奋的接受,然而他却不能。一股深沉的疼楚和悲哀袭上心头,他漠然的转过头,说:“我要出院。”
晶莹一愣,说:“大夫说你要住院观察几天,你昏迷了这么久,需要好好休息。昨晚刚到医院的时候,你的心跳都停止了。”朋灵说:“我没事,已经好了。”晶莹摇摇说:“你好好养伤吧,不要担心课程,我和欣仪会每天来看你的。你想吃什么东西,我去给你买。”说着,从床头摸过一只香蕉,剥开了递到朋灵跟前,朋灵微闭着眼睛,视若不见。晶莹只好把香蕉重新包在皮里,轻轻叹口气。
晶莹默默的对着朋灵出了一会神,起身倒了一杯水,问:“你喝水吗?”朋灵看她怯生生的样子,心中不忍,接过杯子,轻轻喝了一口。病房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几个人推门而入,原来是班里同学。班长陆星带头,后面跟着梁涛徐雷等几个调皮鬼,欣仪也在其中。
几个人吵吵嚷嚷,关亲的探询朋灵的病情。晶莹悄悄把欣仪拉到一边,问:“你把昨晚的事情告诉老师了吗?”欣仪摇摇头,说:“我谁也没讲,只说朋灵病了?”晶莹说:“朋灵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情,咱们两个要保密。”欣仪不假思索的点头答应。
欣仪回头看了同来的几个男生一眼,对晶莹说:“今天又发生了一件事情,上午,咱班男生在操场踢球,跟二班发生了冲突,差点动手打架。”晶莹紧张的问:“后来怎样了?”欣仪笑着说:“没事,他们都要求对方道歉,结果谁也不服气。后来决定以足球比赛定输赢,谁输了谁道歉。”晶莹笑嘻嘻的说:“这么好玩啊?谁惹的麻烦呢?”欣仪指指身后说:“还不是他们几个。”晶莹问:“什么时候比赛?”欣仪说:“上午已经比过一场了,结果零比零。他们听说朋灵生病,就先来医院了,约定下周继续比呢。”
晶莹二人走回朋灵床前,见徐雷正唾沫星子横飞,说的正是同二班足球比赛的盛况,朋灵半躺在床上,微笑着听徐雷讲述,神情似乎颇为好玩儿。晶莹笑着说:“别吹了,就你们这帮臭脚,只有给人道歉的份儿。”
徐雷不服气的说:“道歉?你等着瞧,只要咱班女生能来给我们当拉拉队,我敢担保我们准赢。要不是朋灵生病了,我们胜面更大。”晶莹毫不犹豫的说:“好啊,如果你们能赢球,别说咱班女生,就是张老师,我也能把她拉来。”梁涛等人立刻起哄道:“说话算数,不许反悔。”晶莹不以为意的说:“好,我负责组织拉拉队。可有一条,你们许胜不许败。”
大家嘻嘻哈哈的闹了一阵,陆星等人一起离开。晶莹和欣仪走在最后,看他们走远了,两人又折回来。朋灵还坐在床上,却见他双手抱头,正狠狠撕裂着自己的头发,似是正与激烈的痛苦抗争。
晶莹和欣仪慌忙跑到他身边,吃惊的问:“你怎么了朋灵,哪里不舒服?”朋灵猛的抬起头,大声喊道:“我不是人,你们不用理我,你们走开!”脸上竟然全是泪水。晶莹两人一呆,面面相觑,不知道朋灵为何突然这么激动。晶莹看到他满面的泪水,联系到他最近的反常表现,料想他内心一定极其痛苦,不由暗自心疼,想伸手搂搂他,可碍于欣仪在身边,不好意思表现出过分的亲热。
晶莹把手搭在朋灵的肩头,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了,朋灵?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她想朋灵必然犯了极大的错误,才如此内疚自责。
“没事。”朋灵直身坐起,泪水迅速从他眼中消失,回复到平时冷漠的神态,“我要出院。”
晶莹和欣仪惊讶的看着他,他的表情回复的那么迅速自然,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晶莹迟疑道:“你的身体没康复……”未等她说完,朋灵已经从床上跳下来,在病房里来回走了几步,淡然说:“我好了!”
晶莹和和欣仪见朋灵动作矫健,全没有受过重伤的样子,都为他高兴。昨晚两人将他送往医院的时候,还是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搞的值班医生都很紧张,告诉她们朋灵有生命危险,害的她们担心了一夜。此刻见他身体状况恢复的如此迅捷,虽然觉得惊讶,却也想不到别的原因。两人这才注意到,朋灵的脸上的青肿也早已不见,便帮朋灵张罗出院手续。
女医生听说朋灵要求出院,坚决反对,匆匆跟着晶莹来到病房,见朋灵正在床下走来走去,吃了一惊,要求朋灵坐到床上,为朋灵做了一个简单检查。竟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女医生的脸上渐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打量了朋灵几眼,有些迟疑的说:“那你们去办出院手续吧。”
晶莹和欣仪如奉伦音,一起跑了出去。
朋灵在医院里呆了不足一天,除了晶莹和欣仪,没有人知道发生过事情。周日下午,当陆星等人在校园里遇到朋灵时,纷纷关切的询问他的病情,朋灵只是淡漠的点点头,并不多加解释。倒是欣仪很热心的告诉大家,朋灵只是小毛病,简单治疗后便出院了。大家没这种小事放在心上,也没人追究她话里的破绽。
高二两个班级以足球定是非的事情,本来只有少数当事人知道,岂料晶莹为拉张老师观球,竟然大造声势,不但把本班的女生动员起来,还串联了同级部其他几个班级的女生,大家约好到时候一起为高201班呐喊助威。本来一场本无悬念的足球比赛,因为女生们的鼓噪参与,竟然变成了全校关注的热点。
学校体育部主任姓王,听说事情后,主动找两个班的体育委员了解情况,一班的体育委员叫张德壮,身材魁梧,人如其名。虽然他没有参与最初的纠葛,却也了解具体情况。王主任弄清事情原委后,觉得这是一件发扬体育精神的好事。但为避免节外生枝,体育部决定通知两个班的班主任,并指派一名体育老师担任裁判。
这件事受到了学校领导的关注,张老师自不能等闲视之。二班的班主任也很重视,主动找张老师交流,两位老师一碰头,都开玩笑说本班必胜。于是,不等晶莹动员,张老师便参与其中了。
二班的综合成绩一直比自己班强,让张老师觉得很没面子。她希望这场比赛能压倒二班,增强本班的集体荣誉感,促进学生的学习积极性。班里调皮学生居多,且大半爱好足球,她对本班的胜利倒很有信心。
尽管很有把握,张老师还是没掉以轻心,她亲自请了一位私交不错的体育老师,专门在课外活动时间为一班进行指导。
男生知道这场比赛能得到如此重视,全是晶莹的功劳,纷纷朝她竖大拇指,晶莹心中得意,也热情的帮忙张罗。比赛订在周五的课外活动时间,随着时间的临近,陆星和张德壮开始在全班遴选上场队员,班级里弥漫着一股兴奋的气息。除了朋灵,每一个人热切的盼望着星期五的到来。
朋灵如往常一样孤僻而冷漠。学生们都知道他是班里球技最好的人之一,陆星和张德壮多次动员他上场,可他总是神情漠然的摇头。晶莹也知道朋灵以前喜欢足球,几次找陆星查看上场人员名单,始终没有看到朋灵的名字。她心中暗自着急,最后忍不住追问为什么不让朋灵参赛,陆星很无奈的告诉她,朋灵拒绝参加,而且从来没有参与训练。晶莹心中叹息,想去亲自去劝说,却又没有勇气。
周五的比赛如期进行,课外活动时间一到,全班同学纷纷冲出教室,直奔操场。晶莹知道朋灵对此事不感兴趣,不免有些失落,心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情绪。下班后,她故意走在最后,果见朋灵慢吞吞的收拾着课本,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欣仪不见晶莹,又跑回教室,见教室里只有晶莹朋灵两人,心中洞明雪亮,冲朋灵喊道:“你去不去看比赛啊,朋灵?”朋灵抬起头,正要说不去,蓦然看到晶莹期盼的眼神,愣了一下,瓮声瓮气的说:“我去。”
晶莹快乐的跳起来,拉着欣仪的手:“我们走。”只要朋灵答应观看比赛,哪怕不上场,也足以让她雀跃不已。
等朋灵不慌不忙的赶到操场的时候,四周已经聚集了几百人,竟然女生居多。女生的魅力大过了比赛本身,路过的男生也纷纷聚拢过来。
实验中学的操场按照标准化的运动场建造,两侧设置了看台,张老师被本班学生众星捧月般围坐在看台的最佳位置上,不远处是高202班的班主任和学生,跟他们相比,张老师这边明显人多势众,各班级的女生都有。
朋灵登上看台,一声不响的坐在人群后面。他对这种集体活动不感兴趣,热闹的氛围让他更感到自己的孤独,他宁愿找个僻静的地方一个人发呆。刚才若不是晶莹的期盼让他心中不忍,他也懒得坐在这里徒增无聊。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在乎晶莹的感受。
晶莹坐在张老师身边,一眼便从人群中发现了朋灵,转过头,远远冲他一笑。欣仪顺着晶莹目光看去,只见朋灵坐在后边,两眼无神的盯着天边,一副落落寡欢的样子。又看了看晶莹,两人四目相对,晶莹慌忙把目光转向别处。
看台上的人越来越多,随着裁判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上场的正是最初闹事的几个人,增加了班长陆星和体育委员张德壮。徐雷做前锋,梁涛担当后卫。
虽说是班级比赛,可这些学生多是狂热的足球迷,踢的很有章法。开场五分钟,徐雷被对方队员防守犯规,体育老师毫不犹豫的判罚点球,徐雷亲自操刀主罚。高201班的人欢呼不已,所有女生一起鼓噪,把四周看球的男生吓了一跳。徐雷对着皮球比量多时,助跑几步后,将球稳稳的送进守门员的怀里,看台上顿时一片唉声叹气。
比赛继续进行,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在为高201班呐喊助威。其他班级男生见女生如此卖力的支持一班,都觉得奇怪,一些人故意给她们捣乱,自发充当起了二班的拉拉队,呐喊声比这边还响。晶莹看着这帮男生,心中纳闷不已,不知道二班如何拉来这么多支持者。
比赛继续进行,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在为高201班呐喊助威。其他班级男生见女生如此卖力的支持一班,都觉得奇怪,一些人故意给她们捣乱,自发充当起了二班的拉拉队,呐喊声比这边还响。晶莹看着这帮男生,心中纳闷不已,不知道二班如何拉来这么多支持者。
比赛进行20分钟后,高201班门前开始险象环生,梁涛身体笨拙,速度又慢,防不住对方的前锋的来回穿插,几次被人把球抢走。幸亏这个前锋也是个难得的臭脚,面对空门都能将球打偏,否则球门早告失守。即使如此,在上半场结束前十分钟,还是被对方攻入一球,高201班零比一落后。
下半场,双方易边再战。十分钟后,对方队员利用梁涛的失误,连进两球,高201班零比三落后。徐雷等队员被这两个入球打的晕头转向,渐渐丧失了斗志,而对方依旧生龙活虎。
眼见败局已定,看台上的女生一片垂头丧气,连张老师也没了刚才的精神,她原以为自己班的男生只是调皮,学习成绩差些,没想到他们球踢的也差,枉费自己一片苦心。显然,想借球赛提升班级凝聚力的想法落空了,早知道这个结果,她绝不会支持这场比赛。
其他班级的女生纷纷抱怨:“你们班怎么踢的这么烂呀?早知道不来了。”晶莹无可奈何的盯着球场,心里沮丧万分。自己好容易串联来这么多人助阵,谁料男生偏偏不争气,竟然一败涂地,让她很下不来台。
坐在一侧的欣仪看着球场上混乱的局面,心中一动,蓦然想起了朋灵带自己飞跃公园铁门的事情,转头对晶莹说:“我有办法,一定会赢。”晶莹急忙问:“什么办法?”欣仪靠近晶莹耳朵说:“让朋灵上。”
晶莹一怔,摇摇头说:“他不会上的,再说,他上也不一定赢啊。”欣仪说:“梁涛都跑不动了,如不把他换下来,我们会输的更惨,朋灵一定有办法的。”晶莹看看梁涛,果然满头大汗,站在后场直喘粗气,早已经跑不动了。
看她还有些犹豫,欣仪着急的说:“快啊,赶紧让朋灵上场,我们时间不多了。”晶莹为难的说:“我,我怕他不会答应。”晶莹在班里天不怕地不怕,欣仪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说:“我陪你去。”晶莹迟疑的说:“要不,你去跟他说吧。”欣仪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他只会听你的。”说着,强行把晶莹拉起来。
欣仪拉着晶莹,到朋灵面前,大声喊道:“朋灵!”朋灵正漠然的盯着场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听到欣仪的喊声,惶惑的抬起头。欣仪说:“晶莹有话对你说。”推推晶莹的胳膊说:“你跟他说。”
朋灵微微转头,茫然盯着晶莹。晶莹在他的注视下,一时心慌意乱,嗫嚅道:“我们班要输了……”欣仪接过话茬说:“晶莹的意思是让你上场把梁涛换下来,而且一定要赢球。”朋灵默然无语,只是深深盯着晶莹的眼睛,晶莹满含期待的看着他,点点头。良久,朋灵说:“好。”
欣仪一声欢呼,两人急忙跑下看台,来到球场边,大喊换人。担任裁判的体育老师弄清她们的意思后,把梁涛喊到了场边。梁涛早累的迈不动腿,听说朋灵来替换自己,正求之不得,拍拍朋灵的肩膀,摇摇晃晃的走出操场。
晶莹和欣仪把朋灵送上球场,兴奋的跑回看台。只见朋灵不慌不忙的走上球场,竟然站到了对方球门前。此时激战正酣,一班的球门正险象环生。按照常理,本队才换下一名后卫队员,他该去补位才对,但他却不理会球场的局面,只管悠闲的站在对方球门前,似乎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看台上几个外班的女生叫起来:“刚上场的那个同学是干什么的,上去看热闹吗?”傍边有人调侃说:“是啊,那儿是看球的最佳位置。”晶莹和欣仪疑惑的对视了一眼,不明白朋灵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上场已经五分钟,朋灵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多走一步。本班的同学终于沉不住气,纷纷叫起来:“朋灵怎么不抢球呀?”张老师也疑惑的转头,问晶莹道:“朋灵怎么了?”
正说话间,只见本班后卫在后场大脚解围,足球飞过半场,落在跑的最快的徐雷面前,徐雷与跟上来的陆星做了一个配合,甩掉对方的后卫,继续带球前进,离球门二十多米的时候,起脚远射,却碰到了对方防守队员的腿,球在半空中改变方向,慢悠悠的超朋灵飞去。
朋灵懒洋洋的站在原地,等皮球飞到近前,才漫不经心的挥脚踢出,踢出的方向似乎偏了,皮球却歪歪斜斜的朝球门飞去,守门员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皮球直挂死角,破门而入。这个进球误打误撞,竟然进了。女生们拍掌欢呼,周围的男生却嘘声一片。一班虽然进球,队员却没有任何兴奋,他们落后两球,扳回的希望微乎其微。
守门员拣起皮球,大脚开出,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落到担当后卫的张德壮面前,张德壮助跑两步,奋力将球踢回前场。对方后卫伸脚接球,却垫偏了,皮球又滚到了朋灵脚下,朋灵伸脚停住球,回头看了看对方后卫。那后卫见自己脚底失球,心犹不甘,急忙冲上来,朝朋灵脚底的皮球狠狠踢去,他跑的太急,一心想把球抢回来,竟忘了这一脚正冲着自家的大门,那皮球贴地飞出去,速度极快,未等守门员反应过来,球已经应声入网。
这个球进的比第一个更加莫名其妙,竟是对方后卫自摆乌龙。看台上女生又是一片欢呼。那后卫摸摸后脑勺,奇怪的问:“怎么回事?”守门员恼火的说:“问你自己。”
有了刚才的教训,守门员不再大脚开球,将球扔给了己方的一名后卫,后卫将球传到中场,却被陆星断掉了,陆星带球突到禁区,被几个后卫缠住,五六个人挤到一起,一阵门前混战。皮球在人群中冲来撞去,混乱中,不知被谁猛踢一脚,如出膛炮弹般从人缝中飞出,不偏不倚,正弹在朋灵的腿上,球改变方向,鬼使神差般的,球又进了。
在不到5分钟内,朋灵没有挪动一步,却连进三球,让场上场下所有人都大跌眼镜。晶莹和欣仪激动的搂在一起,所有女生一起欢呼,看台上喊声一片。连张老师也兴奋的站起来,大声鼓掌叫好。
转眼间将比分追平,让一班的队员狂喜不已,立刻都有了精神,大家满场飞奔,希望能打进第四粒入球。然而这时却没了刚才那样的好运气,朋灵还是那样守株待兔般站在对方球门前,皮球却再没主动滚到他脚下,双方很快陷入胶着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要到终场了,双方还是没有打破僵局,比分始终停留在三比三。晶莹和欣仪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疑惑。朋灵打进第二球的时候,她们就断定这场球一定会赢,可此刻球赛离终场还有两分钟,却看不到了本队获胜的迹象。场上的朋灵似乎也不耐烦再等待,转身慢吞吞的朝场下走来。
“朋灵怎么下来了?”晶莹转向欣仪,焦急的问道。
欣仪摇摇头,她当然不知道。
正在这时,不知谁一脚踢偏,那球飞向已走到场边的朋灵。所有人一起冲朋灵大叫,只见朋灵如同背后长了眼睛,突然转身,纵身跃起,在半空中一记雷霆万钧势大力沉的远射,那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球门,对方守门员纵身欲扑,哪里还来得及,球稳稳的落入网内。
双方队员全为之一愣,继而一班队员一片疯狂。看台上的女生也从座位上跳起来,欢腾不已。若说刚才的三粒进球全凭侥幸,这一脚却是货真价实技惊四座。二班守门员急忙把球开出,想挣抢最后几秒钟时间,担任裁判的体育老师却吹响终场的哨子,一班四比三胜利。
这场球胜的实属侥幸,对晶莹来说,其惊心动魄不亚于观看一场世界杯,而朋灵无疑是比赛的英雄,四粒进球全是他的功劳,尤其最后一个进球,简直就是一记精彩绝伦的世界波。等她从兴奋中平静下来,四处寻找,却不见了朋灵的踪影。
只见赛场上,两个班的男生都挤到了裁判旁边,晶莹不用去猜也能想到,他们一定在争论如何道歉的问题,这场比赛本来就是为了决定由哪方道歉,此时高201班获胜,粱涛这帮人当然不会放过挣面子的机会。
晶莹原本最喜欢凑这类热闹,但此刻却没了这份心情,无论她怎样转动脖子,都没看到这场比赛的最大功臣——朋灵。
欣仪悄悄拉拉晶莹的手,低声说:“朋灵已经离开操场了,我们去找他。”朋灵能够上场,欣仪功不可没,朋灵的精彩同样是她的荣耀。
两人匆匆走下看台,急忙跑向教室。来到门口才发现教室里空无一人。两人疑惑的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看球的同学陆续回到教室,每一个人都兴高采烈,等大家想起向朋灵祝贺的时候,竟然没人知道朋灵哪里去了。
正在晶莹和欣仪到处找寻朋灵的时候,朋灵早走出了学校的大门。从他决定上场的那一刻,这场的球的胜败便在他心中确定了。胜利没有给他带任何欢娱,趁着大家一片欢腾的空挡儿,他低头走出操场,一个人出了校园。
已到了下班时间,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颇多。朋灵内心孤寂,茫然无措,满目的热闹繁华与他无缘,反而更增加内心的萧索。冥冥中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指引他前进的方向。恍然间,竟走到了车站广场前。
车站广场前一条宽阔的马路,因为此处旅客往来,人流较多,两边渐渐聚集了不少摊贩,就地摆个小摊儿,推销一些纪念品或日常用品,因为车站广场内人多杂乱,马路两边倒相对安静整洁,一些等车旅客便带几张报纸,远远来到这里,席地而坐,消磨时间。此时太阳刚落山,马路两边已三三两两的坐了一些等待的旅客。
朋灵在路边默然而立,从小摊买了一串冰糖葫芦,晃悠悠走到人群中,一屁股坐到地上,心中全无计较,只是眼睛盯着手中的糖葫芦,一阵发呆。
良久,突觉异样,抬起头,只见一年轻人正怔怔的盯着自己。这人二十四五岁摸样,穿了一身整洁的休闲服,竟也不管地面肮脏,随意的坐在地上。他相貌英俊,衣着光鲜,却眉峰紧锁,神色忧郁,似乎心中有无限隐忧。他凄然的神情让朋灵心头一涩,竟生出些同病相怜的好感。
那人呆呆的看着他,却似视而不见,两人相对良久,都不着一言。朋灵突然伸出手,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那人面前,那人恍然一惊,如梦初醒般看了朋灵一眼,伸手接过了,用牙齿咬掉一颗,剩下的又递回朋灵。
朋灵接过来,也学着他的样子咬了一颗。两人相视一笑,隔阂顿消。这人身边并无行李,观其神情打扮,也不象等车的旅客。朋灵看不透他的身份,等他吃完了,又将糖葫芦串递到他面前。
他摇摇头,拒绝了朋灵的第二次好意:“我在等人。”
“我知道,你在等一个女人。”朋灵顺着这人眼神看去,只见火车站方向的四星级酒店里正陆续走出一些漂亮女孩,那些都是酒店下班的工作人员。
那人并不反驳,只是微微一笑,低下头,长长叹了口气。
深秋季节,天色很快就暗淡下来,这些女孩子神采飞扬,三五成群的从他们面前走过。不断有人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眼光。年轻人的神色突然变的紧张,眼神紧紧锁定在一个人身上。朋灵顺着他的眼光,看到了一个端庄秀丽的姑娘。
这个姑娘走在一群年轻女孩中间,却没有如同其他人那样嬉笑打闹,显得孤单而与众不同。她目不斜视,神色沉静如水,静静的从他们面前走过。
年轻人面上掠过一丝痛楚的神色,呆呆的盯着姑娘离去的背影,抬起手,似乎想呼喊,却又慢慢的把手放下,颓丧的垂下头。
朋灵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显然这个年轻人心头正纠缠着理不清的苦爱,他早早等在姑娘下班的路上,竟只是为看她一眼。这是一种怎样的奇异的感情?朋灵突然想起晶莹,心中竟然一阵莫名的伤感。
他咬掉串上的最后一颗糖葫芦,准确的将秸杆投进的垃圾箱,站起来,转身便走。那年轻人却从身后跟上来,拍拍他的肩膀道:“我请你喝酒,小兄弟。”
朋灵站定,眼睛紧盯着这个年轻人,问:“为什么?”
“因为我欠你一颗糖葫芦。”年轻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