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归棺饭
作者:佚名 发布时间:2024-01-03 浏览数:老话说,午夜进食者叫作进“鬼食”。
再者,丧饭两餐,一荤一素,入俭时吃,此为“归棺饭”。
每次家里老人对我说这样的话,我都不以为然,他们怕我胖成球儿不好娶媳妇。
可这一切的转变都因为我做了外卖员。
我也像其他年轻人一样被社会磨平了棱角,选择从大城市回到家乡小县城苟活。
大伯的中餐馆需要人手,于是叫我回去帮忙。
我本以为做餐饮会很辛苦,然而却超乎想象的悠闲。
大伯的“桥头饭店”生意并不好!我也不需要做什么体力活,但大伯却给我月薪一万的工资。
起初我一百个不信,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我不得不信。
大伯以前贼穷,我爹常常救济他,我们只要有口饭就有他的半口。
他现在时来运转,开饭店、坐大奔,还养了个娇妻。
大伯给我安排的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只需按时地将外卖送到客人手中。
不过,送外卖却有许多奇怪规矩。
大伯每天叮嘱的三件事情:
“晚上十一点半准时送餐到当天指定位置,去早了就等一下,如果过了十二点还不见人来取餐,立即回来,不可继续等了!”
“你见到取餐人能不搭话尽量不要搭话,他要提要求让他直接找我,你不可多说什么。如果遇到熟人更是要回避,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最后,如果有人要求让你陪睡,你必须拒绝!”
大伯大概讲述完这些内容以后,但记得当时他已经气喘吁吁了。
似乎很重要。但为什么会有这些规矩,更离谱的是有人要求陪睡?这是什么逻辑?
一如往常,我今天提前到了桥头饭店,等着大伯配餐。
大伯看向我,道:“嗯,你小子还算可以,做到现在没出岔子,不过我之前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大伯!”我笑着点了点头,翻来覆去的那些话都会倒背了。
“好,好,好!我相信我的眼光,小七啊,好好地干,争取早点儿把老婆本攒够!你爹没给你什么条件,你别怪他。”大伯笑呵呵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我一直想到厨房去看看,可是大伯不准我靠近半步。
平常也不见他采购,他每次都能准时地做出饭菜,钱一点儿没少赚。
这或许就是大伯的门道,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我大娘一次也没来店里帮他,每天就逛街购物,负责貌美如花。大伯根本不计较,舍得在她身上花钱。
“好了小七,准备出发!”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大伯就要我去送餐,地址兴华路 114 号,陈先生,联系电话照旧无。
出发之前,大伯再次强调了那些规矩,我敷衍地点头,然后骑上我心爱的电马儿去送外卖。
电马儿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毕竟现在这个时间绝大部分人都睡着了,街道上难得碰见什么,骑车的时候感官上也是爽快。
县城不大,和沿海那边的镇子差不多,作为土生土长的我来说基本上门儿清,所以我也不用担心迷路或者找不到路。
兴华路好找,这是我回来后第一次去那边,我初恋就是那边的人。
我按照大伯给的地址,早早地来到了兴华路 114 号,这是一个老宅子,据说是民国时期的建筑。
接下来我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在这里等着,如果有人来取餐交给对方即可,过了十二点无人过来,我就可以直接下班了。
十一点四十许,依旧没有人,周围静得出奇,连虫子叫声都没有。
我点了支烟,刷着抖音,恍惚中,我看到老宅子里面有人。
灯什么时候亮了?我看到下面坐着一个人,穿着休闲服,身体微胖,手拿报纸,头发梳理得油光发亮,看起来还挺年轻的。
“这就是陈先生吧。”
我心里“嘀咕”了一下,好像他也注意到了我,随后我微笑地朝他点点头。
我急忙地亮了亮手里的外卖。
他没有回应。
我露出疑惑的眼神。怎么回事?
这时,旁边有人走过来。
“小兄弟,这么晚,一个人在这里干吗呢?”
对方一身安保装,还带着“治安巡逻”的袖标。
我连忙把手中的快递搁下,取出烟递给他:“叔儿,我送外卖的。”
“哦哦,你好,你好。”安保大叔接过饭盒,笑呵呵地说道,“这么晚了还有人点餐啊。这一带我熟,你给我说找谁。”
“您看,这边是否有个陈先生?”
我问道。
大叔拿着手电往周围黑暗处照了照,急忙摆手说:“没有,没有,陈家人早死绝了。”
死绝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看看这背后的宅子,咱们这带只有这一家姓陈的,他们是外乡人过来买的老宅,后来因为七七八八的事情,一家人全嗝屁啦。”
啊?真的假的?
我看向刚才宅子里亮灯的地方,已经乌漆麻黑了。
“是呀,我来过很多次呢处理这家人的事情,他们搬来后谁知道全家没命了。”
我怀疑这家伙在忽悠我,但是从刚才他说话的语气中听得出来,他也不像是在撒谎啊,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真的见鬼了?
不管怎样,我还是不信,毕竟我长这么大没见过鬼。
“还是快点儿走吧。”
大叔拍拍我的肩膀,独自离开了。
这时候,我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快要十二点了,虽然很想马上离开,但大伯再三地叮嘱,过了十二点,没有人取餐才可以走。
我数着时间。
还一分钟。
我开始收拾东西,将电瓶车调转头。
刚要走。
旁边的老宅又亮起了灯。
“嗯?”
我汗毛都立了起来。
“送餐的吗?”
对方正是我先前看到的那个人,他悠悠地喊道。
“是是是。”我急忙应付。
“挂门口吧。”
“好的。”
我三下五除二地做好了这些事情,马力全开地逃走了。
我给大伯发了微信,告知已送达,然后回家睡觉。
不过我怎么也睡不着了,不敢闭眼睛,一闭眼睛就会想到老宅那人的样子。
我刷着手机转移注意力。
我翻看微信朋友圈,看着圈里的陌生好友各种晒照。
似乎只有我的生活不那么美丽啊。
江琴?
我无意地看到了前女友发的消息,于是点了进去。
她没有屏蔽我。
她空间里内容寥寥无几,很快地她转发的一条本地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
兴华河一辆汽车被困水中,一名路人救起三名乘客后失踪,三天后救人者遗体被打捞,救人者身份确认,为兴华小区治安员张大生。
看到此,我赫然发现,我外套肩膀那里正渗着水。
02 章
张大生?治安巡逻人员?
他早已溺水死亡!
我身子一颤,肩膀湿漉漉的原因可能是让水鬼摸过。
这一夜,我再难以入睡。
一整夜我都处于疲惫之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格外憔悴,我忘不了那个大叔的样子。
我在心中暗道:“不管如何,这事情就算过了,我打死也不去兴华路了。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活着!”
我一直盼着天亮,不知道时钟走了多久,终于,太阳升起了。
这时候,我才从床上起来,洗漱好以后,我试着给江琴发了个消息,希望从她那里打听张大生的事情。
【在吗?】
我其实并不抱任何期待,当初我和她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人家凭什么理我啊。
【嗯,你找我干吗?】
她很快地回复,文字上没有任何情绪。
【哦,我想问一下你最近好不好。】
我打字问道,我以前就爱绕弯子,说话不直入主题。
【我很好。】
【哦,那就好。】
我发完信息,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半晌。
【我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她发来的消息让我措手不及啊。
的确,当初是她提出的分手,那么决绝,我到现在还有点儿恨她。
【你没必要跟我说对不起的,你又没做错什么事。】
我表面笑嘻嘻。
【我知道,可是我心里面总觉得对不起你。我住在兴华路,如果你回来的话可以找我。我先去忙了,有缘见。】
我刚想问她张大生的事情,她就断了话题。
她住在兴华路!
我反应过来。
发消息问一些事情。
她不回任何消息了,唉,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到了晚上,我来到了饭店。
大伯一如既往地蹲在厨房忙活,我在外面等着。
桥头饭店的店招都锈了,平时店里鬼都没有一个,大伯完全靠外卖营生。
只是好像店里就我一个人送外卖,基本上一天只能送一单,他还给我开一万的月薪,拿什么盈利?真就有钱造的呗。
话说,大伯的手艺真不怎么样,也没什么水准,如果是我根本吃不惯,总觉得有点儿土腥味儿。
大伯走出厨房,拎着已打包好了的外卖:“今天这么早就来啦?”
我点点头。
我从他手中拿过外卖,说:“怎么又是陈先生?”
大伯停下脚步,看着我说:“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好奇什么人好这一口。”
“切,别人就馋我这手艺。我还以为你遇到啥事了,好了,准时送达。”
我把外卖放置妥当后一屁股坐上电瓶车。
出发。
我哪有自己表现得那么神经大条,大伯有事瞒着我,我又不能当面质疑,我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工作,人活着比什么都难。
在我内心排斥的时候,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我故意地放缓了速度,将抵达时间控制在了十一点半,我不愿意多等片刻。
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周围一片死寂。抬头看了看月亮,夜空中一颗星星都没有,有的只是冰冷的月光。
我打了个哆嗦,然后急忙地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远远看着黑夜里的老宅,院里的灯亮着,灯下坐着一个微胖的人,穿着休闲装,今天才看清他的年纪。
男人和大伯年龄差不多,大肚便便的模样。
“喂,送餐的吗?”
对方的声音从院里传来。
“是,是。”
我吞吐了一口烟雾,把烟掐灭后回应道。
“那把东西拿进来吧,我饿了。门没关。”
要我送进去?我内心是拒绝的。
对方的语气中透露着高傲,我深吸了口气,然后向院子里走去。
我朝他走去,院里一字排开栽了三棵槐树。
院里栽槐树?
这情况基本上不会出现在本地,槐树之所以叫槐是因为槐乃木中之鬼,是阴性树种,必须要家宅阳气旺才能压得住。
即使要种槐树也不能种在院子的中央,因为有老人认为槐树在夜间会招鬼。
“好了,挂在第一棵树上吧。”
他叫我把外卖挂在第一棵树上,我迟疑了片刻还是照做。
“慢用!”
我说完后慌张地逃出了院子。
骑车跑了一公里后,我选择在一个路灯下停下大口地喘气。
“妈的,这根本不是人干的事儿,太瘆人了。”
我缓了口气给大伯发信息,餐已顺利地送达指定位置。刚发完信息就被对面强烈的灯光晃瞎了。
一辆电瓶车迎面驶来,风驰电掣的,也不怕摔死!
“兄弟,借个火。”
电瓶车与我并行,眼睛才缓过来,看清说话的人,与我年纪一般大,没下雨还穿了件雨衣。
“同行啊。”我打量着他,然后把打火机抛给了他,“你拿着用吧,大晚上的也买不着。”
说完我就要走,我还是很有警惕性的。
“等等。”他叫住我,“我特意找你的!”
嗯?这句话把我整蒙圈了。“我们认识吗?”我疑惑道。
雨衣男摇摇头:“不认识,但你屁股下面的车我认识,桥头饭店的嘛。而且这条线路我也熟,你今天是第几次跑了?”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知道桥头饭店?”
雨衣男重申:“跑几次了?”
“第二次。怎么了?”
“还有得救。”
“你说什么?”
我不是很理解他这句话的含义。
他“哼”了一声:“李建民骗我,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当他说出“李建民”三个字,我不得不信他跟大伯有过什么瓜葛,大伯平常不喜与人交往,知道他本名的人少之又少。
我说:“你也跑过外卖喽。”
他接下来的话让我头皮发麻。
“谁他妈想给死人送外卖?午夜点餐吃鬼食啊。”
雨衣男愤愤不平:“你肯定知道饭店那些奇怪规矩吧。”
我点点头:“嗯,都是为了工作不出错。”
雨衣男甩手道:“可拉倒吧,那些唬人的规矩,都是李建民设的局!”
03 章
相较于自己的亲大伯,我短时间内很难相信陌生人的话。
“你肯定才上班不久吧,没发现也不奇怪,李建民很会忽悠人。要不是我辞职不干了,这差事也轮不到你头上,你现在差点儿当我的替死鬼知道不?李建民不死,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这份工作很轻松,每天送一次外卖就能月薪过万,几乎找不到第二家,白痴也不会想辞职。
雨衣男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当初也像你一样单纯,混蛋,差点儿把命搭进去。快点儿辞职,否则你就没命了!因为再送两次,你必死。”
两次?为什么不是一次或者三次,偏偏是两次呢?
为什么呢?
他说:“知道一句老话吗?传闻人有三把火,双肩,头顶各有一把无名火,如果三把火熄灭,就代表这个人已经死了。你现在的左肩,就少了一把无名火,这都是因为你进过了老宅,而且将外卖挂到了一棵槐树上。”
我靠,他什么都知道。
他补充道:“你亲手将自己左肩上的无名火挂上了槐树!”
听到他这么一说,我身子忍不住哆嗦,隐隐之中从老宅出来总觉得四周很冷,莫非正是左肩的火熄灭了?
再送两次的话,三把火就会全部熄灭,我也就死了。
我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笑了笑:“给李建民打工的人非死即伤,没死掉的也成为植物人,只剩一具躯壳。因为他们送的是自己作为活人的所有!你已经丢了一把火,还想丢掉更多东西的话就继续工作。这些都不是我胡编乱造,我只剩一把火了,得亏遇到了一个高人,在他的指点下才活了下来。 陈氏老宅怨气极重,活人禁足,凡是去过的都会受到诅咒。”
“那怎么办?”我有些开始相信他说的话了。
“虽然难办,但也不是无解。嗯,之前我委托过好人张大生阻拦下一个去陈氏老宅送餐的人,显然没有成功,看你这样子,绝对把他当坏人了。”
雨衣男有些无奈地摇头:“既然你中了诅咒,那只能用我之前的法子了。我提到的高人,他给了我三张纸人,我用了一张活了下来,还剩两张,你在下、下下次进入陈氏老宅的时候分别贴在右肩、头顶便可保平安。”
他看了看愣在原地的我:“先不要声张,此事绝不可告诉李建民,想要活下去就照我说的做。”
言罢,他跛着脚骑上电瓶车,着急地离开了。
我看了看手里的两张小纸人,有些后怕。
越想越觉得事情离谱,李建民是我亲大伯,他有什么理由害我。
翌日,我一早就冲到了大伯面前,开门见山地说:“大伯,我爹死的时候你说过自己名下无子嗣把我当亲儿子养,肯定不会不管我对吧?”
听到我的质问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继续说:“我可听说了,在你这里干过的送餐员没一个有好下场!”
大伯不紧不慢地沏茶,嘴里喃喃:“发高烧了?傻小子你说什么胡话?柜子上有姜茶,自己冲一包喝。”
“大伯,我就不明白,你这店白天也不营生,就靠晚上送一单外卖,怎么赚钱?你有事瞒我!”
“小七,你小子犯不着猜疑。有些事情不要知道的好,你信大伯一句,有我在,你吃穿不愁。得嘞,我得给你大娘去把账结了,她都又打电话催了。对了,你肯定要问,我这老不死的居然被一个小娘们拿捏得死死的,其实吧,我挺对不起你大娘的。”
说着,他通过微信发了一条链接给我:“你大娘有个弟弟,开店时来帮过我,可惜,看看你就都明白了。你去街上吃点儿啥吧,我给你微信转了五百。”
我找了家面馆坐下,然后点开链接慢慢地读完了里面的新闻,雨夜车祸,外卖员被无牌车辆撞死的新闻。
新闻中的外卖员竟是雨衣男!
我瞬间感到无力。
我付了钱,面都没吃一口就走了,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方的,只有我的脑袋胀圆了。事情太乱了,脑子里一团浆糊。
晚上,我依旧准时地出现在了饭店。
“小七,我看你最近挺累的。”大伯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好好干,大伯不亏待你,等你有钱了给买辆车子玩。”
“是啊,晚上开车去多方便啊。”我迎合了一句,然后迫不得已地继续工作。
还是陈先生!
最近点外卖的都是这个人。
夜黑风高,我再次驶向陈氏老宅。
今晚的月亮非常圆,皎洁如玉盘般挂在半空中,照射在路上。
“咔嚓!”
突然一声破损声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车出了故障。
爆胎了。
我也是倒了血霉,时间紧迫,只剩二十分钟就到十一点半了。
饭店规矩,外卖务必在十一点半送达指定位置。
“怎么办啊?”我也是无奈地望着这漆黑如墨的夜色。
我急忙拿起手机拨通电话,想告诉大伯这件事情,但无人接听。
随后发了微信。
喂,大伯,我爆胎了,你能否跟陈先生说明一下。
依旧没有等到回信。
那接下来如何?哪怕我跑死也赶不上了。
打车?这个时候兴华路打不上车。
也是巧了,说曹操曹操到,我看到远处有一辆小轿车驶来。
我正准备招手拦停。
突然,从对向闪出一辆电瓶车,横停在我跟前,雨衣男呵斥道:“不要看那辆车!转过去!”
我愣在当场!还有什么能比他再次出现令人窒息。
新闻里横死街头的雨衣男,再次出现在了我的跟前。
我不敢说话,他挡在了我和汽车之间,我撇眼看着汽车从眼前走远,没有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04 章
我竭力地控制自己的呼吸,尽量不让对方看出我的恐惧。
“你在干吗?”我质问他。
雨衣男目光从汽车离开的方向收了回来,他打量着我说道:“你刚刚如果拦下那辆车就死了。你想死吗?”
拦车?死亡?我急忙问:“我肯定不想死啊,为什么?”
雨衣男的身份我猜了十有八九,这家伙是大伯的小舅子。
最诡异的地方,这家伙之前在一场车祸中被撞死了。
眼前的他,是鬼?
我甚至都忘记了呼吸,今天算是栽跟头了。
鬼拦路啊,我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
他继续强调说:“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不会死。”
他似乎不知道我在怕他。
可接下来他却自曝了身份:“我为什么那么了解李建民,不妨告诉你,我是他的小舅子。”
“小舅子?”我故作惊讶。
却也后背一阵发凉,那多半没错了,他是被撞死的,就在这条路上。
雨衣男点点头:“可不是嘛。害我的人是他,他自然也会害你。至亲至爱都要提防他,他就是这种人。他不死,我就会一直跟他纠缠。”
雨衣男十分肯定。
我想了想说:“李建民开饭店挣钱而已,我也挣点儿跑腿钱,他犯不着害我啊。对他有什么好处?”
常有老板坑员工,但也不至于谋财害命,何况大伯以前当着我爹发誓说要照顾好我。
我实在想不到大伯有什么理由来害我。
“我当初也不信,可我的遭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对了,你今天是第三次给陈先生送餐对吧。命不久矣,唉,想活命记得把我之前给你的纸人贴在右肩。记住了!”
我左肩上的无名火在第一次进陈氏老宅的时候就被槐树取走了。如果这次不贴纸人,右肩上的无名火也会一并被取走。
三把火都熄灭人就彻底死了!
对吧?你是这个意思。
“你爱信不信,李建民肯定会骗你说我是鬼,帮你的人都是鬼,切,老把戏!我做的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不信也罢,就是别便宜了李建民这个畜生。”
我心里狐疑,你在帮我吗?
雨衣男转移话题,指着他的电瓶车说;“如果你送餐迟到,我也救不了你。骑走吧。”
我看了看时间,没办法,只有骑他的车才能赶在十一点半准时地抵达。
有一点,他们都说过,也都警告我千万不能迟到。
我迟疑了片刻,问他:“既然那么危险,我可以不去啊。”
“想半路撂挑子?呵呵,我说过在你进入老宅的那一刻起,你就中了诅咒,半路跑会死得很惨!别废话了快走!”
中了诅咒?我没有觉得身体有恙。
但我总感觉背后总有一双无形大手一直推着我走,一步步地想把我推向深渊,我现在应该听谁的?
妈的,到底谁在害我?
谢了。我骑走了一个疑似死人的电瓶车,虽然我的内心强烈排斥,但是我只能接受,迟了也会死。
我可不想死,我要活下去。
我是谁的提线木偶?
我摇摇头,不管了,油门到底,极速飞驰。
夜,月,银色的公路。
我为自己奔命。紧张不安这些情绪紧紧地包裹了我,令人窒息。
唯一的好消息,我准时地抵达兴华路陈氏老宅。
周围的一切安静得没有异样,老宅里只有一盏微弱的灯泡散发着蜡黄的光芒。
灯下,男人向我喊道:“送外卖的吗?进来吧。”
他幽幽的声音刺入我的耳膜,我忍不住一个激灵。我沉了口气,小心地将外卖取下端在手里。
我望着老宅,红色大门深邃得像是怪兽之口,门上一圈圈的年轮透着历史的悲凉,当我手推上去的那一下又仿若接触到了冰窖。
奇奇怪怪的感觉让我炸毛。
我迈不开步子,蹒跚学步,一点点地靠近了之前的老槐树。
男人没有叫停。
我停下来,却收到了男人下一个要求:“在往前走点儿吧,外卖就挂在中间那棵树上。”
我吞吞口水,还是听从了他的要求把外卖挂在了第二棵槐树上。
放上去的那一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谢谢,路上慢点儿走。”
男人朝着我比了个“请走!”的手势。
我如释重负,当然一刻也不想多留,如窃贼一般逃离了现场。
出了门,我骑着电瓶车一路狂奔,回到了之前车子抛锚的地方,可是雨衣男早就不在了,连同我的车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辆小车停在路边。
似乎也抛锚了,一个女人围着小车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我不准备上前帮忙,我自认自己也不是热心肠的人,毕竟现在我脑子很乱还有一堆烦心事。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我心里默念,油门到底,准备加速冲过去。
“等等!千万别往前走了!”女人向我疯狂地招手,甚至扑了出来!
马上就要撞上她,我只能刹住车,呵斥道:“找死啊!你这疯女人?你是……”
借助路灯,我才看清眼前这个女人,是江琴。
我的前女友。
她住在这一带,这不巧了吗?
我忘不了她当初突然提出分手的决绝,前一秒还爱得死去活来,下一秒就提分手,如此戏弄一个男人的真心。
“李七。”她一把拉住我的车,一个劲儿地摇头说:“别过去。”
“为什么啊?”
我们已经来不及寒暄,哪有什么久别重逢的喜悦。
“你听我的就行!”
江琴依旧还是那么强势。
“这么晚了你怎么,你车抛锚了?”我指着她的车。
她没有多于解释:“我专程在这里等你的,我看过你的朋友圈,知道你每晚都会走这条路。”
“等我?”你丫的这是自由市场试水失败,想回老东家吗?
我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要是现在过去有危险!”江琴的手紧紧地抓住我的电瓶车。
“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啊。”
“你的车不对。”
下一刻,她指出问题所在。
车不对?
“嗯,这车是别人的,我骑了这么久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啊。”
于是,我将车放置一边打量起来。
“你自己看吧。”
江琴说了一句便不再说了。
我时不时地抬头看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好看。
不过,这大半夜的在半路上偶遇前女友挺奇怪的,比见到鬼更让人匪夷所思。
下一秒,我就在电瓶车上发现了异样,我急忙打开车凳子,这款车的电瓶是放置在凳子下的。
但!
空的!
这辆车凳子下什么都没有!
根本没有电瓶!
05 章
电瓶车没有电瓶初听可能没什么,大不了不开就行,然而我却开了一路!
这已经超乎常人所想了。
我身边的事情越来越不正常了。
我现在只有一种感觉,这辆车子像是一堆纸做的。
但它却能发光、发亮,一个灯泡让周围的环境变得格外的亮堂,尤其是那刺眼的光芒,更是让我的眼睛有些睁不开!
好在,这条路上没有太多的人,所以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如果不是因为江琴拦着我,估计这电瓶车不知道要把我引向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雨衣男给我这辆电瓶车,故意摆我一道。
这时候的我已经满身大汗,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就连衣服里也是汗津津的。
“你不会死,只要别再碰这辆电瓶车就行了。我之前一直在这条路上寻你,可惜没有发现你,看到你时你已经骑了这车,好在不算太迟。”
我知道,她这辆车之前出现过一次,就在我要拦她时被雨衣男阻拦。
可是她的话和雨衣男完全相反,雨衣男说我拦她车必死无疑,现在她却说我再骑雨衣男的车就会死。
到底谁在说谎?
“江琴,你知道我现在什么处境吗?请告诉我。”我用一种求解的神情盯着她。
“被车撞死之人有怨念,怨念会等在车祸现场寻找替死鬼,你懂我的意思吧,借你这辆车的人选中了你当他的替死鬼。”
听到她的话,我心头猛烈一颤,原来这件事情早有预谋,而且雨衣男早已经准备好了让我当替死鬼。
“那你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不甘心,继续问道。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现在只剩一盏无名火,你的左肩、右肩的无名火都熄灭了。”
“你怎么知道?”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果然,雨衣男根本没帮我,纸人无用,我肩膀上的无名火还是被槐树抽走了。
“呵呵,我外婆是人们口中的神婆,你当初不也挺反感她吗?她教会我的,她还说我命里有一劫,你别不信。”江琴脸色淡然。
“我以前无知。对老人家不敬了,只剩一盏火会怎样?会不会死?”
“暂时不会,但你会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情,直白点儿,就是会见鬼,因为你离变成鬼也不远了呀。”
“你吓我!”
江琴轻蔑一笑:“我吓你做什么?”
李建民、雨衣男、江琴,他们都说自己在帮我,另外的人在害我。
我该相信谁?
“你是不是贴了纸人在身上,不要瞒我,否则你也不会骑上这个电瓶车。那纸人是取你无名火的东西,你赶紧撕掉。”
这样吗?我愣住了,雨衣男说取我无名火的是槐树,之前第一次进入老宅被取了左肩上的无名火,现在是右肩。
但我照他所做贴了纸人,可依旧丢了右肩的无名火。
那么,纸人无效,说明可能根本不是槐树取走我的无名火。而是雨衣男?
可是第一次的无名火怎么丢的呢?
“雨衣男有个帮凶,你想想有没有被奇怪的人拍过肩膀。”
啊!
是张大生,我被他拍过左肩。我记得当时碰到他,张大生似乎离开的时候就拍过我肩膀,只不过我并没有在意。
现在回忆起来,我想到的第二种可能便是雨衣男害我,第一次张大生,第二次纸人,弄得我现在只剩一盏无名火了。
原来是他在害我。
不管雨衣男是什么人,我一定要弄清楚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怎么办?那你知不知道陈氏老宅的诅咒。”
江琴摇摇头。她只说:“那只鬼已经缠上你了,你只要不从这条路上过,他就拿你没办法。你说的老宅诅咒我并不清楚,在什么位置。”
“兴华路 114 号。我连续三天送餐到那里,有个陈先生。”
江琴摇摇头:“不可能,你去错地方了吧,我现在就住在兴华路 114 号,根本没有其他人。”
我瞬间傻了:“你住兴华路 114 号!没有其他人?”
江琴点点头:“没错啊,我就住在兴华路 114 号。”
“你确定?”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江琴肯定道:“我很确定。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一脸惊讶,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还真有这种情况。
江琴问我怎么了。
我回答:“你怎么会住在兴华路 114 号?这太奇怪了。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江琴笑了起来:“你想见我啊。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这车别骑了。”
江琴很奇怪,突然对我好了起来,还说相信自己活下去这些话。
回到家,我精神有些恍惚,又是离奇的一天。
江琴出现的太突然了,让我措手不及,我也不知道她的目的。要我完全相信她,暂时做不到。
这么下去即使不死也要疯掉,我快要绷不住了,到了第二天,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直接去饭店。
我心中笃定,大伯隐瞒了我很多事情。再者,不搞清楚真相我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
不过,我没有直接进去找大伯,而是躲在对面的网吧开了台机子,透过窗户暗中观察。
大伯照旧在饭店里忙碌,也不用外出采购食材,更是从来没有见过有人送货上门。期间有人上门打算吃饭,都被大伯笑嘻嘻地推辞掉了。
这肯定有问题啊。
不一会儿工商监察的人就找了上来,大概是之前被他推掉的客人投诉的吧。
大伯与检查人员周旋,最后他们只是取了一些样品离开,期间也只是对大伯进行了口头教育。
等待是最好的办法,看他狐狸尾巴什么时候露出来。
他们前脚工走,后脚大伯就一反常态了,与先前判若两人,他慌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此时,我也收到了他的消息。
小七,我和你大娘要出去旅游几天,你替我打理一下饭店,若有人联系你,你应付一下。这是预支你的一万工资,省着花。
他跑路了?
没多久,我收到了陌生电话:“请问是李建民家属吗?”
我心想,肯定完蛋了,大伯套路我,肯定是之前检查后发现了饭店的问题。
是。
我也没有否定。
对方说:“李建民出车祸了,在县医院抢救,你快过来吧!”
06 章
大伯出车祸了?什么情况?
我也来不及细想,急忙搭车去县医院。
根据对方电话里告诉我的地址,我顺利地找到了大伯的病房。
进去时只有大伯一个人躺在床上,呼吸机也没有挂,也没有挂盐水,想来问题不大了。
我松了口气。
“喂大伯,怎么这么不小心,哪个王八羔子撞得你?”
我顺势走到他跟前。
他听到我的声音才缓缓地睁开眼:“小七啊,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打理饭店,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去。”
我苦笑道:“你都这样了还关心饭店啊。放心吧,饭店门锁了没人进去。”
“我担心的不是人。唉,说了你也不懂。”大伯说着胡话。
“那你担心什么。”
“这件事情你还真的别掺和。等我把这次车祸处理完毕就好了。”
他试着坐起来,有些痛苦。
我安抚他:“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我来帮你做。”
大伯迟疑了片刻,叹了口气说:“好吧。这是饭店后厨的钥匙,你进去后,里面有一个暗阁,确定里面没有被打开,那我们就无事;要是打开了,你记住,案板上有我提前做好的外卖,你今晚务必送给陈先生,否则我们都要完蛋。”
上班这么久,大伯一次也没有允许我进入后厨,至于暗阁里面有什么大伯绝口不提。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想着给陈先生送餐的事情。
“行,你还好养伤,那我先走了。”我看看时间晚上刚好七点。
我前脚走出病房,后脚医务人员走了进去病房。
“死亡时间六点四十,家属已经签字,就送到停尸房吧。”
回到饭店。
我现在已经可以自由地出入饭店的任何地方,包括那个被大伯视为禁地的后厨。
我打开店里的所有灯光,屏住呼吸推开了后厨的大门,入眼,有些失望。
这根本就是一间普通的厨房,案板上放置了一个打包好了的餐盒。
厨房的垃圾桶里倒是丢弃了许多废纸,炉具常年都没有使用过的迹象,连刀都生锈了。
我按照大伯所说的找到了一个暗阁,但现在明显地被人打开了!
暗阁不大,里面空空如也,大伯反复地强调一旦暗阁被打开,我必须今晚把餐送到陈先生手中。
他也没有明说这是为什么。
眼瞅着时间越来越近,距离规定的十一点半只剩下一个小时,我急忙带着外卖到街上打车。
这一次我要搞清楚真相。
在车上,我分析自己的困境,按照雨衣男所说,我前后两次进入陈氏老宅,身上的无名火就熄灭了两把,最后一把熄灭必死无疑。他说是大伯李建民害我,我中了陈氏老宅的诅咒。
而江琴却说害我之人是拦路鬼雨衣男,他要找我当替死鬼,第一把无名火是被他的帮凶张大生拍灭的,第二把便是他给的纸人。
我恍惚中看到窗外的景象,疑惑道:“不对啊,师傅你这是往兴华路去吗?”
“兴华路老子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我在那里生活二十年了,能认错?”司机大叔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
“不对啊,兴华路晚上哪有这么热闹?”
兴华路我到过几次,在这个时间段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现在却见到街上不少商家还在营业。
“到了,前面封路,哪有什么人还叫外卖。你是不是搞错了?”
“封路?你等等我师傅。”
我下了车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穿过,前面的确在道路施工,我带着无数个的问号寻找着 114 号,周围搭起了脚手架。
施工重地,禁止入内。
难不成走错了?手机导航的位置就在这里,之前我也用的手机导航啊,可现在分明是两个不同的地方。
这一带也没有第二个兴华路。
正愁时,我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是司机。
他一把从我手中抢走了外卖,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问他陈先生这个人?
司机说他住在兴华路这边二十多年了,也不认识他。
大伯特地叮嘱,这是送给陈先生的,今晚务必准时送达。看样子是不成了。
我也想不清楚为什么,只好说:“嗯,我在工作,的确有些日子没有回来了,这里变化好大。”
司机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陈氏老宅嘛,之前被人盘下做过民宿,后来被认定为古建筑修复地,保护施工不让人进去了,现在不知什么原因无限期停工了,据说是闹鬼有的没的。”
司机看了看外卖,也是疑惑:“得罪谁了吧,你被人耍了。要不你想想有什么纰漏。还是你忘记了什么?仔细地想想看!”
司机让我好生回忆,我心想,前面几次我顺利地到老宅,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乘坐的交通工具都是电瓶车。
电瓶车!
“师傅麻烦你送我回去。”
“大晚上不睡觉,偏要折腾。年轻人要懂得适可而止,有些时候放弃也是一种解脱嘛。”
司机劝说我。
我也不是非要折腾,因为我身体已经出现了异样,失去了两把无名火,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无名火,但我的身体状况极其差,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死。
而且,我坐在车里看外面连月亮也变成了红色,据说将死之人看到的月亮会是红色的。
“就是这儿了吧?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也是苦命人,拿着吧,这个平安符跟了我很久,祝你一路平安。”
司机大叔好心地把他的平安符送我,然后把我放在了之前遇到江琴的路段,我顺利地找到了之前丢弃的电瓶车。
我心一横,顾不上什么了,骑上电瓶车赶路。
夜,月,公路。
像蛇一样的蛇形公路,仿若一个圈,我逃不出去似的。
不久周围的一切变得熟悉起来,寂静的夜晚还是看不到一个人。
最终,我抵达的时间为十一点四十。
迟了!
第一次迟到!
如何说?
我紧张地看着前面阴气森森的老宅,果然依靠电瓶车可以进入这里。
我知道了,大伯饭店的电瓶车可能也是纸做的,不然我不会顺利地来到这里!一切都是圈套。
而这里并不是活人待的地方,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人!
所有人都是鬼!
雨衣男、张大生、陈先生,还有江琴?
我要如何破局?
心里没有定论。
“送餐的终于来了吗?进来吧!”院里传来阴沉的声音。
07 章
就在我要推开门进入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开门!”
江琴冲我喊道。
我转头一看,她躲在远处看着我。
她满脸都写着着急的样子,显然不想我进入老宅。
江琴每次出现都是那么的巧合,似乎暗地里跟着我一样。
老宅里的男人开始催促道:“快点儿吧,你还愣着干什么!”
我一时不知所措。
江琴顾不上什么,跑过来把我往门外一带,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我恍然。
她拉着我跑进了一处老房子。我不解地望着紧闭的房门,江琴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老宅你别进去了,里面的人你招惹不起,你快点儿走吧!别回来了。”江琴紧紧地盯着我,说完话她才松开我的手。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快被她捏紫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
她是不是认识老宅里的人啊?
她之前说自己就住在新华路 114 号,并且里面没有陈先生,故意骗我?
可是她分明却很关心我啊。
她明显是不想我去老宅。
我犹豫了一下:“你告诉我,你是鬼吗?”
听到我的话我,江琴明显一愣,我望着她,她也在看着我,目光中带着几分担忧。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
我又换了一个问题:“老宅里的是鬼吗?”
江琴点点头,沉默了片刻说:“你终该离开这里。不过得要过了凌晨一点才行,因为子末厉鬼会出来害人。”
她似乎一语双关我不明白。
话说,子时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相传夜半更深,老鼠就会偷偷地出来活动,将天地间的混沌状态咬出缝隙,因此有“鼠咬天开”之说,此时阴气极重。
子时分为“子初”即为午夜十一点至十二点,“子末”即为午夜十二点至凌晨一点。
大伯常说一句话,如果过了十二点还没有人来取餐就立马离开,想来也是如此原因了。
我也不敢出去,此时的我们单独在一起难免有些尴尬。
沉寂了许久,我先开口:“上次微信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还住在这里。当年好多同学都因为工作学业啥的离开了。”
“什么微信聊天?”江琴一脸茫然。
我也一愣,说:“我回来不久,翻到你微信就和你简单地聊了两句,你回复说自己住在兴华路,还让我有时间就过来找你。”
“微信?我只是看过你的朋友圈,知道每晚都会走这条路过来,我并没有和你聊过天啊!也不会主动地让你来找我的。”
江琴说完这句话,我身子一颤,然后看了看她的手机,并没有和我聊天的内容,当然记录是可以删除的。
不过,我手机里的聊天内容也不见了,我耳朵一鸣,“嗡嗡”作响,那之前谁跟我聊天啊!
有人故意引我到兴华路!
和我聊天、向我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江琴。她还是没有为当年分手的事情而后悔。
我苦笑了一下,她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
“对了,你一直往这边送外卖,陈先生到底点了什么外卖?”江琴指了指掉在地上的外卖。
我弓起身捡了起来:“我大伯开饭店的,我帮他送餐,都是这个时候。之前那个穿雨衣的拦路鬼其实也是。”
“午夜吃鬼食。”江琴提议,“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
我想了想也罢,自己也强烈地有着想要打开的冲动,我撕开了包装袋,入眼竟然是一碗纸条,被切得像面条一样。
上面写着字,七月初七。
我叫李七,这是我的生辰八字!
大伯怎叫我把自己的生辰八字送到厉鬼口中?
将你的生辰八字给厉鬼,因为好让厉鬼吸你阳寿,因为这里的厉鬼没有进入轮回,每天都在消耗自己的魂魄,若不去害人就会慢慢地魂飞魄散。
活人和死人做交易,一个求财,一个求生。
大伯居然在和厉鬼做交易,他那么多的钱是靠着算计员工换来的。
江琴跟我讲了其中的厉害,我听得大概,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因为我只剩下最后一把无名火了,也是如此,我才能看到江琴啊。
江琴死了。
我意识到。
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神情有些暗伤,她抿抿嘴说:“还记得当初我的决绝,你记恨我吗?”
我并不准备提到感情,因为我将它压抑在了内心深处。
“爱过,也恨过。现在不恨了。”我沉了一口气询问她,“你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外婆替我算过命,她说我命里有一劫,很不好破。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兴华路那场车祸,好人张大生跳入水中救起三名乘客。”
我点点头,我当然记得,这还是之前在她朋友圈看到的新闻。
“可是你不知道,虽然张大生拼命地救起了三名乘客,但他们溺水太久,医生也回天乏术,都死了。”
车上当时坐着一个女孩。
是我!
江琴说。
她死了?
“我死了之后,便被困在了兴华路这一带,走不了,逃不出。陷入一种轮回。”
江琴说完,就从脖子上拿出了一个玉坠子,那是我曾经给江琴的:“是它,陪着我坚持到了今天。”
“你还戴着啊。我哪有钱买真的玉坠,这个环形蛇塑料坠子现在看来和你一点儿也不配。”我说。
“因为是你戴上去的,所以除非是你取,不然我不会取下来的。”她微笑着看着我,然后继续说那场车祸。
“车辆坠河,是因为之前撞上了一辆电瓶车,穿雨衣的男子被当场撞死。司机慌张之中把车开进了河里。外婆算过我的命,说命中有一劫。”
我明白了。
雨衣男因此牵扯其中,原来江琴在当初那场车祸中就死了。
江琴一边说着,眼睛一边红了起来。可想而知,死亡带来的恐惧让鬼也害怕。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地看着她。
江琴突然扑向我,抱住了我的脖子。
我惊呆了。
江琴哭泣道:“对不起。”
我伸手抚摸着江琴的长发:“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不要难过,现在已经过去了,你看,我们不是见面了吗?”
江琴松开了手。
“因为老宅那个男人的怨念极重,在他的怨念影响下我们都无法进入轮回。”
什么?
我有些吃惊,那个陈先生居然也是因为那场车祸死掉的。
还有一个人呢?
我连忙问。
“司机失踪了,不管如何打捞都没有找到他的尸体,而且就连出事的车辆后来也消失了,我记得司机是个中年大叔,车子连牌照都没有,根本没办法确认司机身份。”
司机在这场意外中消失了。
08 章
从江琴的口述当中得知,这场车祸中死了几人。
首先,雨衣男被车撞死,司机逃逸又发生了意外坠入河中,司机离奇地失踪,江琴和陈先生溺水死亡,就连入水救人的张大生也遇了难。
江琴说是陈先生的怨气太重,影响了周围的一切,他们被困在了兴华路逃不了。
桥头饭店的李建民与陈先生勾结一起,迫使员工到这里送外卖,成为厉鬼的供奉。
江琴对我讲起了陈先生的过往。
她说陈先生是这一带的大善人,陈先生早年间下海经商,挣了不少钱,前些年衣锦还乡住到了兴华路 114 号,邻里老少谁要向他伸手,他都会帮衬一下。
他还建了一个私塾,特地请市里面的高级教师周末过来辅导孩子们的学业,所以大家都非常尊敬陈先生。
我听到这里不解道:“照你这么说他一个大善之人,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怨念?”
“他院里有三棵树。”
“我知道,三棵老槐树!”
“对,问题就出在这三棵槐树上。”
江琴提到了老宅里的槐树,像陈先生这种见多识广之人,会不知道院里忌讳栽槐树吗?而且还是三棵!
“砰!”
突然门被人撞开了。
来人正是张大生。
他一直在外偷听我们的对话,他没有恶意,他补充道:“槐,木字旁一个鬼字,三棵槐树便有三个鬼。陈先生回乡时带了三个坛子埋在院子里,又在坛子上分别种上槐树。那三棵槐树下面埋的是陈先生的至亲,他们不知为何不能投胎转世,陈先生打着做慈善的事情暗地里却为他们找替死鬼。”
江琴说:“那场车祸不是意外!陈先生当时也在车里,他动了手脚!”
张大生附和道:“如今他找到了替死鬼,亲人也善终,他应该没有怨念才是!所以他根本不是厉鬼,他骗了我们所有人,是我太相信他了。找他去!”
张大生像匹脱缰的野马跑了出去,我拉着江琴也跟了上去。
来到老宅,张大生已经冲到了院里。
他很生气,一把揪住陈先生的衣领,恶狠狠道:“好你个祸害,亏我之前那么尊敬你,害死了那么多人!”
他一拳砸在了陈先生脸上。
我以为陈先生至少会反驳一下,但他明显地没有怨念,反而神情上多了些释怀。
“你是好人,就是一根筋,当然若非你不是一根筋也当不得好人了。车祸发生你本可以不救我们,而你救起了三个人,救与不救其实都不会改变结果。你死后,执念太深,一心要维护这边的治安,久久不愿离去,成了孤魂野鬼。”
“而你!”陈先生看着江琴,“是什么让你不肯离去?”
“难道不是因为你吗?”我反问他,“她死后被困在这里,逃不了,走不掉,重复死亡时的痛苦。你撒手吧!”
陈先生说:“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一切事情皆有定数,强求不得。我不是什么厉鬼,也没有要害你们的意思。我用三棵槐树供奉至亲,活着的时候就做得差不多了,死后无奈只能求李建民帮忙找人送点儿供奉,昨天我已如愿,他们都有了好的归宿。”
“我没有能力困住任何人,不走是你们放不下心中的执念。李建民好心办坏事,究竟是谁供奉了谁呢?哎,不重要了。”
陈先生的身子开始消散,弥留之际他看着我:“我放下了。你呢?”
言罢,陈先生彻底地消失了。
至始至终我只知道他叫陈先生,一个半夜点外卖的怪人。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我陷入深思。
张大生喃喃自语:“连他都放下了,我还有什么放不下?”
与此同时,天地仿佛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道口子,子末时间出现了“鼠咬天地”的异象。
从前面“天地裂缝”可以看到繁华明亮的兴华路,治安巡逻的队伍一字排开,有序地进行日常巡逻。
好一幅太平盛世画卷。
张大生看着更专业、更年轻的队伍,他释怀了,然后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微笑着敬礼,他的身子也逐渐消失。
“滴滴。”
这时。
一辆无牌汽车开到了我们前面。
这个司机有些眼熟,不就是之前搭我赶路的那个司机大叔。
巧了不是吗?我心中开始感到不安。
我拉着江琴的手,准备往回走:“我们走,我骑电瓶车可以回去。”
而此时,江琴却挣脱掉了我的手,眼含泪水地冲我摇头。
“不走了,这次不走了。小七,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那么自私,我不能再这样做。”
“怎么了?”
我摸摸她的脑袋。
“你能忘,但我忘不了。每一次重逢都对你不公平!你有选择自由的权利。我撒谎了,之前是我用微信叫你来的,我不该那么做。”
“你在说什么啊!”我抓起她的手放到我的脸上,艰难道,“可以走的,哪怕你是鬼又怎样?你知道,我还爱你对吧。”
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部轮廓:“当初我怕连累你才提出的分手,你这个傻瓜,当时抓的我好紧推也推不开!突然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别说了,别说了,我去骑电瓶车咱们回去!”
“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她的身子变得透明起来,变得模糊。
以前的回忆全部涌入脑海,我尝试抱着她!
然而我这点儿都做不到。
她最后的声音孱弱无力,却透着一股坚定:“其实,我愿游荡在你身边,做一世游魂,跟着你。就算坠入十八层地狱,我的爱也不会让我成为孤魂野鬼。”
她消失了,最后抓在我的手里的只剩下她的玉坠,蛇尾相连的坠子,我失去了她。
随着她的消失,记忆不断地涌入我的脑海!
剧烈的“碰撞声”刺痛我的耳膜。
“你们拼车去哪儿?”司机大叔回头看着我们。
我拉着江琴的手,她的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兴华路。”
我们异口同声,包括副驾坐的一位先生。
“但是我们要去的不是兴华路。”
司机大叔的声音顿时淹没在了水中。
“你一个人想去哪儿?”
司机大叔回头看我。
这个问题好像不止一次地问我。
我回过神来,将自己从记忆里抽出。恍惚中我已经坐上了那辆无牌汽车。
“车辆坠河,张大生救起三名乘客,司机失踪了,乘客里包括江琴、陈先生,还有一位……”
我看着后视镜里审视我的那双眼睛。
“你。”
司机大叔看着我说。
不可能!我好好的,我还活着!你骗谁啊。
放我下去!
我疯狂地摇门。
司机看着发疯的我,没有回话。
走了一路,见我冷静后,他才问我:“想去哪儿?”
“你是谁?”
我质问他,从一开始我就能看到张大生,那时我就没有了无名火。
“我只是一个司机,仅此而已。你有了答案吗?”
我没有回答。
不远处,我看到雨衣男和李建民同时上了一辆一模一样的车,司机竟然跟他一样的模样!
“要带他们去哪儿?”
“哦,你的熟人,他们啊,一个财迷为了钱犯了大忌,可以说十恶不赦。非要挑一点儿好,就是请鬼反过来供奉他想照顾的人,也不对,想照顾的鬼。”
说着他打开了副驾的抽屉,取出了一张黑白照片。
是我!
是我的遗照!
“我在他家暗阁里找到的。”
“轰!”
晴空霹雳一般,我顿时陷入了惶恐。
他继续说:“这人啊执念很深,但只要愿意接受,其实又很浅,就像那个雨衣男见仇人死了瞬间就释怀了,跟着上了车。”
我看到大伯和雨衣男坐上车很快地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大伯一直都知道我死了,他答应过我爹要照顾我,哪怕是鬼,他也绝不食言!
大伯!
我瘫坐在座位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司机之前给我的平安符随手扔到车旁,我才发现那里面已经被扔了无数个一样的平安符,每一个都是我扔掉的吧。
“我知道了。全部都知道了。”
我一次次地陷入循环,因为我不敢面对死这个事实,那个蛇形玉坠就是死神的告诫,而我选择逃避,尝试欺瞒死神,死神同样会惩罚于你。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说:“我知道你是谁了,带我走吧。”
司机露出微笑:“好嘞。上路吧!”
汽车路过十字路口,这一次没有徘徊,笔直地开向了黑暗地带。
此刻,我虽身在黑暗,却拥抱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