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魔影
作者:鬼怪屋 发布时间:2022-03-31 浏览数:第九章 再闯老宅
1
初秀一整天都惴惴不安。她透过教室的窗口, 紧盯着对面那两扇黑黑的大铁门,心里十分焦急。明哲已经心急如焚地在陈爷爷家等了一天了。
放学的时间到了,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跟初秀道了别,一窝蜂地跑出了教室。
初秀继续留在寂静下来的教室里。她坐在小板凳上往炉子里填了几根枯枝,火苗忧郁地跳动着。初秀盯着火苗不觉陷入了沉思。
那个白头发邱老太太的话又响在耳边。她像一个幽灵般出现,然后对自己说,下一个就是你!之后又像个幻影般消失。
“下一个就是你!”就是我?她那刻毒的语气,显然不是指什么好事儿,如果又是一场灾难,那将会是一场什么样的灾难呢?
从昨晚到现在,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初秀。
她想起“谶语”这个词儿,觉得老太太的话就像一句可怕的谶语。迷信的人都相信,疯子傻子往往会说出一些能够应验的话来,无意中揭露出一些真相,难道这疯老太太就是一个能预知祸福的人吗?
初秀被自己的想法吓呆了。
老太太的诡秘状,使初秀对陈爷爷讲的故事越来越抱有强烈的好奇心,她越发觉得在这白雪覆盖的龙头山脚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而且她还总感到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可那究竟是一件什么事情?危险到底来自何处?
初秀茫然地朝远处望去,希望在冰天雪地里看到那个魔鬼附体的老太太的身影,可是白色的山坡上,除了一条灰色的羊肠小道头也不回地往远处伸过去,杳无人迹。
初秀这几天已经渐渐习惯了小屋那种气氛,觉得那个总在梦里出现的东西,对自己并没有敌意,它似乎在尝试着跟初秀做某种交流。
初秀被这种离奇的感觉吓了一跳,心想,自己是不是也有点儿不正常了?
她又朝窗户对面的老宅望去,黑色的大门还是紧紧关闭着。
就在初秀快要绝望的时候,却看到医生那辆墨绿色的吉普车从大门里开了出来。车子颠簸着快速驶出了村口,消失在雪坡那条羊肠小道上。
初秀一阵兴奋,不知为什么,医生这次竟然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出去了。
她目送越野车消失在山坡那面,才像受了惊吓一样跳起来,一溜烟儿地往陈爷爷家跑去。
明哲正坐在陈奶奶身边,帮助老太太削土豆皮。他心不在焉地把一只圆圆的土豆给削成了三角形,端详着自己的杰作,不禁有几分沮丧。
就在这时,初秀紧张又兴奋的声音突然传来:
“快快快!明哲快点儿走啊!”明哲立即从炕沿上弹了起来。
“哎哟!这两个孩子,都这么吓人倒怪的!出啥事儿了呀?”陈奶奶探着头看到初秀脸蛋儿苍白地跑了进来。
“快上炕暖和暖和!看冻的!”老太太正要拉初秀一把,两个年轻人已经跑出了房门,一路往老宅方向飞奔而去。
“哎哟哟,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老头子?”陈奶奶询问地看着老头儿,只见老头儿坐在地上抽着烟袋,一句话不说,头也不抬,好像有什么重大的心事。
老太太愣住了。
“这俩孩子!他们是作死啊!”老头儿终于吐出一口烟,叹息道。
“你这个老不死的!净瞎说……”
“明摆着,那老宅子出了多少人命啊!他们还敢往那儿跑,不是作死是干什么?这些城里的孩子,不知道深浅,吃了亏才知道哭啊……”
“哎呀,那咋整啊?你还不快点儿去把他们叫回来?”
“老宅那地方,你敢去呀?我可不敢。”老头又埋下头,抽了一口烟,响亮地叹息了一声。
“哎呀,那可不行,我可不能让初秀往那地方跑!”老太太急得哆哆嗦嗦地往炕沿下面找着鞋,趿上鞋就走出门去。
老头儿跟在老太太身后也追了出来,两人看到初秀和明哲的身影一直往小河边跑去,他们没有过河,却走进了初秀的小屋。
“你净大惊小怪,人家年轻人干啥,咱哪能猜得透?回去吧……”老太太推了推老头儿,又回头看了看,初秀的门关着,四周没有一点儿动静。
2
初秀和明哲把手电筒、一只引诱狼狗用的鸡大腿等必备的东西带好,初秀又在窗户里察看了一下周围,见没有一个人影儿,两人才小心地闪出了门。
晚饭时间快到了,村里家家的烟囱都冒出了青烟,一层灰朦朦的雾蔼遮住了村庄和龙头山的山腰。
两人在淡淡的暮色中一溜儿小跑,转眼来到了老宅的院门外。
初秀先到大门口拍了拍门,里面立刻传来铁链子的“哗哗”声,接着,门里那只大狼狗就狂吠起来。
初秀仔细听了一会儿,就转身朝后面跑去了。
她来到那个有缺口的大墙下时,看见明哲正站在那儿发呆,初秀抬头一看,才发现那个豁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重新砌过了。
东北的冬天没法动用泥水,墙豁口上就那么临时摞上了几块大石头,只要一碰,就会掉下来砸烂脑袋。
看来这个陶医生已经对他们的再次来访做了足够的准备。难道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想到这儿,初秀顿时觉得紧张万分:“快点儿,咱们得快点儿,我怕他中途又返回来。”
“怎么办?我们上不去了。”
“去拿梯子!学校里就有,我们得抓紧时间。”初秀拉着明哲就往回跑。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两人抬着梯子来到墙下,很快就攀着梯子上了大墙。他们找到了靠墙的一棵大树,想都没想就顺着树干溜了下去,却又犯了个错误,忘了把梯子拿到里面来。可是由于太心急了,他们谁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头。
大狼狗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铁链子被它挣得“哗哗”作响。初秀连忙把衣袋里那只香喷喷的鸡大腿朝黑暗的院子里扔了过去,狗叫声突然停了。
整个大院儿里悄无声息。
初秀看到墙内一排光秃秃的大树,不禁仰头朝树上望去。那就是在自己梦境中出现过的、挂着金色大面瓜的老树,那只大面瓜那么清晰,还一直悬挂在初秀的脑子里,它真的存在过吗?
“你在看什么?”明哲紧张地问。
“没什么,我们走吧。”初秀紧随明哲,小心翼翼地越过后院的荒地,朝灰色的老宅走去。
两人来到了房子的东侧,初秀伸出头来朝大门方向望去,那只吞掉了鸡腿的大狼狗这会儿正站在暗中看着两个不速之客,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似乎在琢磨这两个人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
“它好像认识我们了。”初秀悄声说。
“它要是再叫怎么办?”明哲心有余悸。
“不要紧,反正拴着呢,走吧。”
两人屏住呼吸,踮起脚跟朝房门走。狼狗似乎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头,它警惕地“呜呜”了几声,又“汪汪汪”有气无力地叫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
两人接近了房门。初秀上前摸了一把,压低了声音兴奋地说:
“太好了,房门没锁!”
初秀轻轻推开门,不想却发出“吱嘎”一声怪叫。初秀和明哲吓得连忙回头去看那只狼狗,大狼狗已经猛然惊醒,它看穿了初秀和明哲打算闯入主人领地的企图,一边凶狠地“汪汪”叫着,一边朝着两人冲了过来,却被拴着的铁链死死拉住了。它拚命挣脱着铁链,吓得初秀跟明哲飞快地窜进了屋子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两人惊魂甫定,趴在窗台上偷偷朝外张望。
大狼狗朝着窗户拼命挣扎,边跳着脚,边在地上无奈地转着圈子,吼叫着。
两人刚一转身,从屋子里猛地窜出一只小白狗,它停在两米远的地方冲着初秀和明哲“呜呜”咆哮着,威胁地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尖牙,一双大眼睛怨毒地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初秀把明哲挡在身后:“不用怕它,不过是个宠物狗,不咬人的。狞笑,乖,到一边儿去!”初秀模仿着医生的口吻命令道,小白狗看着初秀,低声地“吱吱”叫着,慢慢退到了床底下。
初秀猛然想起了昨晚做的那个梦,想起自己误入老宅迷了路的情景,她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努力安慰自己:那不过是个梦,现实中的老宅并不像梦里那样可怕。
这样想着,医生那清高冷傲的样子便浮现在眼前,初秀就不由得担心起来,她突然决定不把那个可怕的梦境告诉明哲了,怕这个梦会干扰了他们寻找苏婉的行动。于是她镇定了一下,左右看着,试探着小声叫道:“有人吗?”
无人应答。
整个房间里的摆设都是很现代的,一只占据了一面墙壁的大电视对面,是一套深蓝色的布艺沙发。初秀注意到沙发的布面上还凹陷着,仿佛有人刚刚从上面起身而去,使她忍不住像一个真正的侦探那样,过去摸了一把,试了试残留的温度。
她闻到了医生身上特有的气息,下意识地深呼吸了一下,心情不由得复杂起来,既希望在这里找到苏婉,又害怕找到苏婉。
明哲在屋子里四处察看着,根本没有苏婉的影子,也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初秀进了套间,看到最里面的一间房子有一铺大炕,上面空空荡荡的,却没什么灰尘,好像不久前有人住过。
她愣住了。
“苏婉!苏婉你在这儿吗?”明哲大声喊。
屋子里静静的,仍然没有回应。惟有墙上的一部老挂钟慢条斯理地走着,那是个手工制造的挂钟,像老古董一样,与房间其它的摆设不太谐调。它好像掉了牙的老人,所有齿轮都不能完整地咬合在一起,发出一种随时都会散架的“扎扎”的声音。
初秀正在房间里四处观察着,老挂钟突然嘶嘶啦啦地扬起了钟锤,有气无力地敲了起来。
明哲跟初秀同时心惊肉跳地抬起了头。
“当,当,当……”几下过后,钟摆像是终于耗尽了气力,寿终正寝一样停下来,指针停在了下午五点。
两人同时呼出一口气,又分头去寻找线索。
这时,“狞笑”突然从床下钻了出来,嘴里叼着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献宝似地朝初秀跑过来。初秀伸手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只女人用的小发卡。
“明哲……”初秀被这意外的发现震惊了,她把发卡攥在手里,跑到明哲面前,看着他,慢慢打开了掌心。
明哲一把抢过发卡,用手电照着,惊讶地叫道:“这是苏婉的!”
“你能肯定吗?”
“当然能!这就是苏婉的。”
“这么说苏婉真的在这儿!”初秀的担心终于变成了事实。她宁愿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后,医生还是那个医生,这些可怕的事情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那该多好啊!
“可她人呢?”明哲焦急地往四处扫视着,他把目光停在了书架上。“你看!那是什么?”
书架的一个格子上摆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其中有一个圆圆的米黄色人头骨。
明哲和初秀慢慢走过去,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骷髅。头骨的眼睛部位是两个狰狞的窟窿,牙齿一个不少地嵌在牙槽上。其他部位都非常光滑圆润,似乎是被一双手时常把玩过的,就像玩弄一只普通玩具那样。
“当医生的人,胆子真大!”初秀惊惧地与明哲对视了一下。
手电光移动着,书架上还摆放着一些关于历史和考古方面的书籍和几个看不出什么价值的灰了巴唧的陶器,有的破了洞,有的缺了边儿。
初秀拉开了书柜旁边的一扇门,里面格子上的东西立即触目惊心地显现在他们面前,在一堆旧书里,有一只粉红色的化妆品袋,丝绸面料闪闪发光,上面扎着一个小小的蝴蝶结。和化妆品袋放在一起的,是一只紫红色的皮鞋!与那只丢弃在冰河上的女式皮鞋正是一双。
两人顿时愣住了。
正在这时,远处突然隐隐传来汽车引擎声。
3
汽车的轰鸣声渐渐近了……
“他回来了!”
这一瞬间, 医生在初秀心中的形象完全变了样,初秀对这个男人的美好幻想彻底破灭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那个有着迷人嗓音和英俊外貌的医生如此可恶又可怕!他到底会把苏婉怎么样呢?
听着汽车引擎声,初秀和明哲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茫然不知所措,两人慌乱地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
“快出去!”初秀猛省过来,拉起明哲就往门外跑,大狼狗又“汪汪”地狂叫起来。
两人跑到后院直奔大墙。
“梯子!梯子在哪儿?完了!我们出不去了。”
“快上树!快上树啊!”明哲一边催促,一边往一棵树上爬,爬了几下就滑了下来。
明哲又想让初秀先爬上去。
“可是……我爬不上去!”初秀急得团团转。明哲把她托举起来,试了两次,可大树太高了,她还是失败地从光溜溜的树身上掉了下来。
“快躲起来!”初秀四处张望着寻找藏身之处。
不远处有一个木柴垛,初秀急中生智拉起明哲就往木柴垛后面跑。一个地窖口高高地耸立在木柴垛后面,她用力去掀盖在上面的木头盖子。
“快来帮我一下!”两人打开了沉重的木盖儿,一个黑幽幽的洞口暴露出来了……
“你先下去!”明哲拉着初秀的手把她送了下去,自己也紧接着跳进地窖里。
“我们怎么办?他要是看见地窖门打开了,就会发现我们的。”
“快!把盖子重新盖好……”明哲探出半个身子,拉过那个沉甸甸的圆木盖子,用双手托举着,一点点地挪到不露缝隙为止。
这时,医生的汽车已经开进了院子里,只听“砰”地一声关车门的声音。
医生此刻正憋着一肚子无名火气,闷闷地从汽车里钻了出来。
今天下午他在地下工作时,一直感到心神不宁,本想进城去散散心,顺便在外面的酒店吃一顿可口的饭菜。可是不知怎么了,车开到半路,他就越来越不想继续往前走,好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就在路边小店里胡乱买了点儿食物,掉转了车头。
刚才还暴躁地狂叫的大狼狗,这会儿看到了主人,立刻迎上来,亲热地用嘴拱着医生的裤脚“吱吱”地乱转。
“发生了什么事?法老?你怎么啦?”医生摸了摸它的头,发现狼狗的脸上有汗,他的脸色严峻了。他把拴在狗脖子上的铁链打开,法老立刻“嗖”地一下窜到后院儿去了。
医生把买来的东西送进房里,他的眼睛在挂着的猎枪上匆匆扫了一下,返身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法老已经跑了回来,凑上前挡着他的路。
“你这个傻瓜!还不再去好好看看……”医生抬腿一脚,踢在了狼狗的肋上,它哀嚎一声,又跑回到后院儿去了,这一回立即传来了它的叫声。
“你听!狗叫……”躲在地窖里的初秀竖起耳朵注意地听着上面的动静。随着狼狗的叫声,似乎有脚步慢慢移动过来。
“完了,他发现我们了。”初秀一把拉过明哲躲在了咸菜缸的后面,心脏“咚咚咚”地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他们感觉到有脚步声正从不远处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初秀不由得把身体紧紧依靠在墙壁上,恨不能立即打个洞,钻进土里才好。
突然“忽”的一声,明哲回过头来,发现初秀不见了。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初秀在黑暗中悄声叫他:
“明哲!快进来……”
明哲的手电照到了一个黑色的洞口,只见初秀的脸在里面一闪。
“这里还有个洞?”明哲慌忙钻了进去,脚一沾地,一股冷嗖嗖的潮湿的空
气就扑面而来。他听到初秀的声音战战兢兢地在耳边悄悄响起:
“这里面可能是个防空洞……”
“别管那么多了!快点儿进去……”明哲说着,率先往里面的通道跑去。初秀紧随其后。
“注意点儿,这里有台阶!”明哲的声音在洞里发出空旷的回声。
初秀跟在后面用脚试探着,这条通道是通向更深的地下的,一级一级的台阶曲里拐弯,直转得初秀已经不能辨别方向。
手电光越来越暗淡,几乎就要“失明”了。
又拐过一个弯,手电终于灭了。
“怎么了?手电!手电呢?”初秀在后面惊惶失措地小声问道。
“没电了。”明哲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怯怯地说。
黑暗,像一块巨幅的裹尸布,死死地包裹着两个人,两人都长长地伸出手去,似乎想把这黑布撕开。
“我什么也看不见,明哲你慢点儿走啊!”初秀磕磕绊绊地走着,她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拉住他的手。
“别怕,我在这儿呢……这个防空洞很长,说不定我们可以从这里走出去。”明哲说着,脚步停了下来。
初秀想起姨妈讲过的经历:小时候随父母到农村姥姥家,公社里的大喇叭一播放防空警报,他们这些小孩子就兴奋得像真的有“敌机”飞临一样,跟着大人一窝蜂地钻进挖得深浅不一,大大小小的所谓防空洞里。那是在文革中落实“备战备荒”的最高批示,村民们为了应付上面的检查,在繁重的农活之余,胡乱掘出来的,比老鼠洞大不了多少。
看来也有挖得像模像样的,比如眼前这个。
4
初秀跟明哲摸着黑,慌慌张张拾级而下,一不留神,初秀在陡峭的台阶上跌倒,撞到了前面的明哲,两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已一路滚落下去。
“明哲,你没事儿吧?”
“没事……”明哲从眩晕中回过神来,趴在地上四处摸索他的眼镜。他摸到的是一块平坦的石板地。
“台阶没有了!”
初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在平坦的地面上走了几步:
“真的!我们到了平地上了。这里好像还是一段隧道!医生说不定已经进了地窖,也许就在后面,我们得继续朝前走!”
“我的眼镜!”
“你真是个书呆子!这里又看不见,要眼镜有什么用呢?快走吧!”初秀拉着明哲就朝前走。
这是一条很曲折的通道,两侧全是硬硬的石壁,上面像涂了一层斑驳的灰状涂料。初秀摸索着,不小心沾了两手。
“到头了!走不了了!”初秀听见明哲绝望的声音传来。她慌乱地在黑暗中到处摸索着,四处都是坚硬的石壁,真的无路可走了。
“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明哲茫然失措。
“这下可麻烦了……你听,他好像没有追过来。”
话音未落,“扑通”一声,初秀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哎呀妈呀!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明哲朝初秀的位置摸索过去。
“好像是一些木棍,轻飘飘的……圆圆的……”
突然,初秀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初老师!你到底怎么啦?”
“骨头!好像是死人的……骨头!”
明哲的头皮像通了电流,“刷”地一下从头顶麻到了脚趾。
“不会的。你在哪儿?来拉住我的手!”他安慰着初秀,但嘴唇却不听话地一直在发抖。
“你别过来!这里到处都是……”初秀脑海里出现了自己坐在一堆白骨当中的情景,几乎要哭出来了。
明哲朝前一迈,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他身子一歪,人就趴在了地上。两手触摸之处,是一些硬硬的、散乱的枯柴般的东西。
明哲魂不守舍地爬了起来,他不敢声张,只是蹲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了。
“明哲!”初秀试探着叫了一声。
“我在这儿。”明哲的声音听上去颤颤微微的。
“这里真可怕……”初秀在暗中呻吟般地悄声说。
“……”明哲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才好。
时间一点点过去,初秀跟明哲各自背靠着墙壁蹲在可怖的尸骨当中,茫然不知所措。洞里静得能听见两个人沉重的呼吸。
“初老师……”
“……”
“连累你在这里受罪,我真是对不起你。”
“你别说话!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说话间,一个东西在身旁“哧溜”一下窜了过去,吓得两人浑身一激凌。过了一会儿,角落里传来琐琐碎碎的声音,像是小动物正在啃噬着什么,初秀觉得它很快就要爬到自己身上来了!
那奇怪的声音刺激着两人的神经,就像听见从一块木板里往外拔出生了锈的钉子那样让人难以忍受。
“是老鼠吗?”初秀小声问。
“大概是吧?”明哲钻心地难受,咬着牙根。
“它们在啃什么?”
“我不知道。谁知道这洞里还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你快别说这么吓人的话了!”初秀噤若寒蝉地阻止他。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那些骨头的?”
“不知道,我的脑子都乱了。我看过很多历险小说,我想……医生不是说过这里曾经是古战场吗?我也听孩子们说过,夏天下过一场暴雨之后,小河里的水就常常会在岸边冲刷出一些人骨架来。”
周围又沉寂下来。
5
刚才医生走进院子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出事儿了。
最近他常常有这种感觉, 老是觉得周围潜伏着一种危险,而这危险正是冲着自己来的!
自从走进这个院子,自己就注定要与神秘可怖的死神和无处不在的阴魂打交道了。他相信,如果自己不是医生,如果没有那些现代科学理论的支撑,他恐怕早就被这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摆脱不掉的恐怖折磨致死了。
法老的叫声渐渐地弱下来了,那个危险的东西好像已经远去了。
医生像一只优秀的警犬那样,迅速扫视一周,并皱了皱他那灵敏的鼻子,然后,在院子里仔细地巡视了一遍。
地窖门关着,没看出什么异常,其他地方也没发现什么情况。他终于放松了浑身绷紧着的肌肉,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神经过敏。
他推开门,走进了房间,在关上门的一瞬间还不忘回头仔细察看了一下大门方向的动静。
其实他根本看不到大门,它被那个高高的影壁挡住了。但是他必须看一看才放心,哪怕只是一个虚拟动作,也必须完成,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还是静静地坐在灯下,他从城里回来后,就一直这样心神不安地坐在那里。
他一会儿想着,应该再找个帮手来,以便早日打开通往墓室中心地带的通道。那是真正的高智商脑力+重量级体力劳动,对于自己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来说,动脑筋是不成问题的,可是要论出力气,实在是难以胜任。
一会儿又想,怎么对付那个姓初的女教师和她的男同学呢?
自从这两个陌生人闯入龙山村,他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显然,老宅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尤其是那个女教师,那双眼睛好像整天在盯着自己。现在她又领来了一个男人,还总是到处转悠,不知想干什么!
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彻底搅乱了他平静的生活,这些日子,老宅四周一直充满了危险和不安,他再也不能容忍下去了。
四周太安静了。静得使人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儿。刚才还狂躁地乱跳乱叫的大狼狗,现在已经没有一丝儿动静。
反常。
医生猛然站起来,走出屋去。
“法老!你在哪儿?法老!”医生大声叫道。他快步走到狗窝里,低头朝里看了一眼,里面空空如也。
“法老!”
大狼狗从远远的暗处跑了过来,它长长的四肢绷得笔直,竖起尖尖的耳朵,抬头四处警觉地张望着,似乎进入了战斗前的状态。
过了一会儿,它好像不能肯定是不是有什么情况,烦躁不安地在地上转着圈子,并不到医生身边来。
“法老!你怎么啦?啊?”医生走过去,用双手捧起它的头,焦急地摇着它,狼狗低低地叫了一声。
医生直起身来朝四周看去,大树的影子在夜幕中静止不动,像在掩护着大墙下阴影里潜伏着的不可知的危险。
“法老,我们应该再去看看。”
医生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来,他疾步回了屋子,取了猎枪,迅速出门来,然后,一步一步,稳稳地朝院子后面的地窖走去。
大狼狗立即竖起耳朵,紧随其后。
6
“砰……砰……!”
几声沉闷的响动从地底下传来, 发出的震波一直传到两人的脊背,初秀和明哲都不禁跳了起来,他们在黑暗中面面相觑,可是谁也看不见谁。
“什么声音?”明哲打破了沉默。
初秀没有吭声。
她把耳朵紧紧贴在一面墙壁上倾听着,墙壁是大块儿的石头砌的,贴在上面冰冷冰冷。
时间过得真慢。
又一声响声传来的时候,洞壁似乎稀稀簌簌掉下一些灰屑来。这回初秀清楚地辨别出了声音发出的位置。
“明哲,隔壁好像有人!”
“有人?”明哲只觉得头发都根根直立起来。
“我感觉到,这地下不只是防空洞那么简单!……不管是什么,我们别忘了是来找苏婉的!那边的人说不定……”
“哎呀!对对对……”明哲立即激动得哆嗦起来,他压低了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一个正在发着高烧的病人。
“你快来摸摸看,这面墙好像是一道门,有很多石头缝儿,声音就是从这里传过来的。”初秀边说,边用手在石壁上摸索着,摸着摸着,她愣住了,这石头这么大的块儿!还这么整齐!她想起了参观北京十三陵时见到的情形,突然吓了一跳,渤海国古墓群的传说顿时涌上了脑际……
难道这里是一处没被发现的古墓吗?
初秀想起了陈爷爷那可怕的故事里讲的棺材和里面栩栩如生的尸体……难道这老宅下面的通道直通一个古墓群?医生一个人神神秘秘地在这儿蜇居,就是为了这下面的宝藏?
难怪医生每两天就要到城里的大酒店去大吃大喝一通,还鬼鬼祟祟地与什么人会面……原来他是在销赃!
初秀又想起了医生汽车上那些纸箱和纸箱里的“易碎物品”,她的心开始乱跳起来,医生是个盗墓贼的严酷现实就摆在面前,她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初秀连忙打断自己的思路,恨不能把不愉快一下挥去,她叫着明哲:
“明哲!你在哪儿?你快来摸摸这墙壁呀……”
初秀用手掌用力拍了两下石壁,明哲也用拳头砸了两下,这时里面传出的“砰砰”声突然消失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里面真的会有人吗?”明哲失魂落魄地喃喃着。
“明哲,我觉得咱们是闯进古墓了!你摸摸,这些大石块儿,还有一间连着一间的石头墓室……”初秀再也忍不住了,她试探着小声说道。
“真的呀!而且那边还有一间!”明哲也若有所思地说道。
“也许不止两三间呢?”初秀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想……医生可能是个偷盗古墓的家伙!”
明哲突然不出声了,他大概意识到处境的凶多吉少,也许是为苏婉感到担心。
“你说,那边那个人,会不会是苏婉?”他突然试探着问道。
“不管怎么样,我们快点儿试试,看能不能先把这道门打开!”初秀突然急切地到处摸索起来,她的手在石壁上摩挲着的声音“沙沙”作响。
“对,快试试!”明哲一想到苏婉,立刻用力撞着那面墙。墙上的尘土簌簌掉落下来,厚厚的石墙纹丝未动。
“不行,硬撞是不行的。这门上也许有什么机关,找找,快找找……”
“这是什么?这儿有一个东西!”明哲摸到了一个一米多高、类似石碑的大石块儿。
“如果我们有一盏灯就好了。”
初秀话音刚落,一束微弱的光线应声从背后射来,“汪汪”的狗叫声带着回音,隐隐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通道里立刻充满了恐怖气氛,初秀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电影《福尔摩斯与巴斯克威尔的猎犬》里一只恶犬冲上来的情景。
不知为什么,这时候,初秀心里反倒突然镇定下来,她没有回头,只是僵着身体小声对明哲说: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