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婴儿
作者:鬼怪屋 发布时间:2022-03-04 浏览数:5、你卖头发吗?
张古觉得,他时时处於某种危险中,尽管他弄不清根底。而且,他认为整个小镇都笼罩在某种不祥之中——这真是先见之明。
他下定决心,要把这一切弄个明白。
从此,他变得像侦探一样敏感,细心,富於推理性,充满想像力。
首先,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查清在那个男婴出现的日子,总共有三个从外地人到了绝伦帝小镇上。
一个是木工社老张的侄女,她是一周后走的。
一个是县里来的人,公事,住在政府招待所里,他是三日后走了。
一个是江南来的老头,卖竹器的。他是绝伦帝小镇的老朋友了,每到这个季节他都来做生意,大家很喜欢他。他现在还没有走。
这几个人似乎都和那个男婴牵扯不到一起,都被排除了。
但是,必须承认张古的思路是对的。而且,他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
这时候的张古已经买了一顶鸭舌帽,戴上了一副黑墨镜,而且还叼上了一只烟斗。八小时工作之外,他就换上这身装束搞调查。
他不想让任何人认出他来。
这还不算,他走路的时候,总是竖起衣领挡住脸,总是用鸭舌帽和墨镜严严实实地遮住眼睛……
张古这个神秘的新形像在小镇的一个偏僻角落出现了,他鬼鬼祟祟地走著,自己都觉得不是自己了,却有人远远地跟他打招呼:「嗨,张古,你去哪里呀?」
是小镇文化站的站长,她叫刘亚丽。她骑著摩托车。
——真□气。小镇太小了,互相太熟悉了。
张古尴尬地说:「我,我……」
刘亚丽终於没等到他的回答,摩托车已经「突突突」地开远了。
后来,张古注意到最近发生了一个不被人注意的事件:小镇上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收破烂的老太太。
她六十多岁了,脸上的皱纹很深刻,双手很粗糙,一看就是吃苦的人。
她第一次收的是铁柱家的废品,一些旧报纸和几个空酒瓶。她掏出钱来,都是皱巴巴的小毛票。
铁柱的母亲说:「不要钱了。」
「那怎麽行。」
「废品,能值几个钱,你不来收我们也得扔掉。」
「那谢谢了。」
对於小镇的居民来说,她是个外来人,不容易,大家都挺同情她。
后来,谁家有了旧纸、废铁、破鞋、绳头什麽的,就装在塑料袋里,摆在门口,等她拿走,到供销社卖掉。没有人要她钱。
张古悄悄跟踪过这个老太太,他发觉她总好像心事重重,收废品三心二意。他怀疑,收破烂仅仅是她的一个公开身份。
这天,张古又一次跟在老太太的身后。
她推著垃圾车朝前走,那车吱吱呀呀响。她走过一家又一家,拾起一个又一个废品袋。她的嘴里慢悠悠地喊著:「收破烂喽。」
一个孩子跑出来,送来两个酒瓶。老太太给了孩子几张小毛票,那孩子乐颠颠地装进口袋,跑开了——这是孩子惟一的正当收入,他们要用这些钱偷偷买爸爸妈妈不许买的东西。
然后她继续走。
到了17排房,她绕开了。
张古忽然想到,这个老太太从没有到17排房来收过废品。为什麽?
张古一下就联想到那个男婴——她与那个男婴有关系!
张古突然冲动起来,他要叫住她,单刀直入问个明白。她毕竟是成年人,有什麽话都可以谈,当面锣对面鼓。而那个男婴,简直把张古变成了聋子和哑巴。
张古说话了:「喂!请你站一下!」
那个老太太慢慢地站住,回过头来。
张古走过去,停在她的面前。他第一次和她这麽近,他把她看得清清楚楚。张古发现,不知是五官,还是神态,这个老太太竟和那个男婴竟有点相似。
她直直地看著张古。
张古开门见山地问:「你听说过17排房收养的那个男婴吗?」
老太太的脸像木头一样毫无反应,她淡淡地说:「什麽男婴?我不知道。」
然后,她不客气地转过身去,推著垃圾车走了。走出几步,她又回过头来,突然问:「你为什麽跟著我?」
张古一下有点慌乱:「我……」
老太太:「你买废品吗?」
张古:「我不买。」
老太太返回来,一步步走近他:「那你卖废品吗?」
张古有点结巴了:「不,我没有。」
老太太停了停,轻轻地说:「你有的。」然后,她指了指垃圾车,里面有一堆乱蓬蓬的头发,人的头发,可能是在发廊收来的,裹著厚厚的尘土。她说:「你看,我还收头发呢。」
张古确实好长时间没有理发了,他的头发很长。他讪讪地说:「我没事儿卖什麽头发呀?」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不卖就算了。」说完,她又走了。这次她再没有回头。
一阵风吹过,张古的长发飘动起来,他感到天灵盖发冷。他站在原地,一直看她推著垃圾车吱呀吱呀地走远……
他在琢磨,这个老太太什麽地方和那个男婴长得像。
他在品味她的表情,以及她刚才说的所有话。
这天夜里,张古做噩梦了。
黑暗中,有一个人在他头顶转悠。他惊恐地坐起来:「谁!」
正是那个老太太,她小声说:「嘘——别说话,是我。」
张古说:「你来干什麽?」
她说:「我来收你的头发呀。」
张古果然看见她的手里拿著一把剪刀,闪闪发光。他说:「你滚开!」
她没有生气,低头从兜里掏出一叠一叠脏兮兮的小毛票,递向张古,说:「我把这些钱都给你。」
这时候,她的老眼炯炯发光,上下打量张古,流著涎水说:「你的身上有很多值钱的东西,浑身都是宝哇。」
接著,她神秘兮兮地说:「我除了收头发,还收指甲,还收眼珠,还收……」她朝窗外看看,更加压低声音:「我还收心肝肺。」
张古已经吓得抖成一团:「你去屠宰厂吧,我不卖!」
她说:「猪鬃哪有你的头发好呀?」
他开始求饶了:「你放过我吧……」
她耐心地说:「你不懂道理吗?秋天到了,我就要割你的麦子。指甲长了,我就要剪你的指甲……」
他惊慌地用被子死死蒙住头。
她轻轻掀开被子,说:「还有一句呢——阳寿没了,我就要索你的命。」
然后,她轻轻按住张古的脑袋,开始剪。她的手法极其灵活,一看就是这类技术的权威。那把亮闪闪的剪子上下翻飞,从四面八方围剿张古。他傻傻地看著,身子一点都动不了。
「嚓嚓——」他的头发没了。
「嚓嚓——」他的眉毛没了。
「嚓嚓——」他的两只耳朵掉了。
「嚓嚓——」他的鼻子掉了。
「嚓嚓——」他的两只眼珠掉了。
「嚓嚓——」他的心肝肺都掉了。
他只剩下喉咙了,他竭尽全力地喊了一声:「救命啊!——」
那剪刀立即又对准了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