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剁椒鱼头

作者:支离婴勺 发布时间:2021-12-17 浏览数:

  4、她不是她

  谭什没敢动。

  地下的走廊有一股潮气,有一股死气,跟坟墓一样。一些虫子快速地爬来爬去,它们面目阴沉,不喜欢阳光。谭什觉得那个人就是一只躲在暗处的虫子。

  “谁?”那个人低低地喊了一声。

  他的声音有些耳熟。谭什仔细一想,头皮一阵发麻——是那个拾荒人,他又回来了!

  “你找谁?”他逼近了两步。

  谭什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说:“我听见有人哭。”

  他没说话。

  “我能和你谈谈吗?”谭什豁出去了。

  “进来吧。”他立刻说。

  那间储藏室很小,大概只有五平米,有一张钢丝床,被褥黑乎乎的,还有一张廉价的小方桌,印着象棋棋盘的那种,上面有棋子。谭什扫了一眼,发现棋局很乱,红方的“相”居然过了河,跑到黑方地盘上去了。

  那个人坐到床边,拿起“车”,七拐八拐地走到了底线。他还穿着那身黄布衣服,更脏了,袖口已经脱线,一根长长的线头耷拉着,显得更加落魄。

  谭什看明白了:他不是在下象棋,而是才下跳棋。

  拿着象棋下跳棋,这事挺邪门。

  谭什环顾四周。

  窗户很长时间没打开过了,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墙上糊满了报纸,都已经泛黄,有一张报纸上刊登了一则讣告:爱妻荀丽城因病医治无效,于2007年3月29日上午9时13分奉主召唤,享年79岁。遵妻生前遗愿,丧事一切从简,于4月1日开追思会,特此告诸亲友。上面还有一张黑白照,那老太太板着脸,眼神直直的。

  谭什避开她的目光,看着他问:“怎么称呼你?”

  他拿着一枚棋子,没抬头,说:“叫我老吴。”

  他姓吴。

  谭什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会是吴暮的父亲吧?仔细一想,觉得很有可能。他试探着问:“你认识吴暮吗?”

  老吴抬起头盯着他,半天才说:“你说呢?”

  谭什一下就明白了:他就是吴暮的父亲。他愣住了。

  “她在你那儿还好吧?”老吴慢慢地问。

  “挺好。”谭什赶紧说。

  “她不太爱说话,你别见怪。”

  “没有没有。”谭什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又解释说:“那几个穿制服的人,真不是我找来的。”

  老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没关系,反正我又回来了。”

  “这间储藏室是你租的?”

  “是,一个月一百五十块钱。”

  谭什想了想,说:“要不,你回家住吧。”

  他沉默了一阵子,说:“算了,她不想见我。”

  “为什么?”

  “嫌我老是找她要钱。”老吴叹了口气,又说:“我也没办法。弄不到钱,那个女人就不让我进家门。我年纪大了,没有挣钱的门路,只能找她要。”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悲伤。

  谭什拿出钱包,把里面的钱都取了出来,大约有两千块,塞到他手里,说:“这些钱你先拿着,租个好点的房子,这里又潮又闷,不能住。”

  老吴把钱揣进兜里,又说:“我也不想来找她,可那个女人说我要是弄不到五万块钱,帮她儿子把婚事定下来,她就要和我离婚。”

  五万块钱对谭什来说,不算多,也不算少。他沉思片刻,说:“给我几天时间,我帮你想想办法。”

  老吴立刻说:“拿到钱我就走,再也不来找她了。”

  谭什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老吴又说:“这件事,你别告诉她。”

  谭什一怔:“为什么?”

  老吴压低了声音说:“因为我和她母亲离了婚,又娶了一个女人,她一直很生气,不想见我。我怀疑前几天那几个穿制服的人,就是她找来的。”

  谭什点了点头。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吴暮还没睡,穿一身有卡通图案的睡衣,坐在沙发上,摆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空饮料瓶、核桃壳、鞋盒、牙膏皮、毛线团还有旧报纸。

  “干什么呢?”谭什一边换拖鞋一边问。

  吴暮说:“下周一要教孩子们废物利用,我先做一个。”

  “你打算做什么?”

  她看了他一眼,说:“家。”

  谭什凑过去看。

  吴暮用鞋盒做了一个房子,分成几个小房间,很别致。还用易拉罐做了一个人,有胳膊有腿,有鼻子有嘴,风格很抽象,模样很可笑。

  “这是谁?”谭什指着易拉罐,明知故问。

  “是你。”她憋住笑说。

  “这又是谁?”谭什指着用牙膏皮做成的女孩。

  “是我。”

  “我又矮又胖,你又高又瘦。”

  吴暮笑了笑。

  “为什么不用牙膏皮做一个我,用易拉罐做一个你?”

  “你肚量大,我嘴巴小。”

  “怎么没有孩子?”谭什又问。

  她看了他一眼,轻轻地说:“他们还没结婚。”

  他们会结婚的,谭什在心里想。不过,在那之前,他得替她了却一桩烦心事——让老吴离开,永远也不再来纠缠她。

  “你饿吗?我给你做宵夜。”吴暮说。

  “很晚了,你早点睡吧。”

  “明天是周末,我不用上班。”

  “好吧,我想吃洋芋擦擦。”谭什看着她的眼睛说。

  吴暮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立刻说:“我这就去做。”

  谭什笑了。

  下雨了。大雨倾盆。风很大,雨点打在玻璃上,就像是有人在外面拍打窗户,那声音是这样的:“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谭什坐在沙发上,听雨声。他在想:雨这么大,水会不会倒灌进储藏室?他走到卧室,拉开窗户,探出脑袋往楼下看。

  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

  下面有车辆驶过,车灯明亮。

  一个人站在雨中,高个子,黄布衣服,是老吴。他没打伞,也没穿雨衣,笔直地站在雨中,抬头看着谭什家卧室的窗户,像个木头人一样纹丝不动。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

  他要干什么?

  车辆驶过去了,老吴隐藏在了黑暗里。

  谭什关上了窗户。

  雨水打在玻璃上,弯弯曲曲地往下流,像一条条蚯蚓。

  “吃饭了。”吴暮在外面喊。

  谭什走了出去。

  “你头发怎么湿了?”吴暮一边问,一边拿来一条干毛巾,递给了他。

  “我看看雨下得大不大。”谭什说。他决定不把老吴的事告诉她,免得她再生气难过。

  “大不大?”

  “挺大的。”

  吴暮笑了笑,招呼他吃饭。

  餐桌上摆着两份洋芋擦擦,一份辣椒多一些,一份辣椒少一些。吴暮把辣椒多的那份推给谭什,她吃辣椒少的那份。她很细心,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比剁椒鱼头还好吃。”谭什边吃边说。

  “真的?”

  “当然是真的。对了,你们园长今天上午给我打电话了。”

  “她说什么?”

  “她说你干得不错,孩子们都很喜欢你。她还说你会背诵整篇的三字经和弟子规,而且知道每一句的出处,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吴暮有几分得意地说。

  “现在很少有人会背诵那些东西了。”

  “你面前就有一个。”

  “有空的时候,你也教教我。”

  “你不会吗?”

  “不会。”

  “那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教完。”

  谭什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没关系,我可以一直学下去。”

  她也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好,我可以一直教下去。”

  这是约定。

  这是承诺。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天亮了,雨过天晴,太阳无比明媚。树叶上挂着露水,亮晶晶的。周围静极了,只有早起的鸟儿吃虫子的声音,水滴落地的声音,老头打哈欠的声音。

  谭什开着车,驶出了小区。

  客厅里的灯坏了,他们要去灯具市场再买一个。灯具市场很热闹,他们随便选了一家店铺,进去了。谭什看中一个欧式的水晶灯,吴暮看中一个中式的吊灯,最后,他们听了售货员的建议,买了一个美式乡村风格的麻绳灯。

  买完灯,他们又去看电影。

  谭什买了票,走进放映厅,发现里面只有稀稀拉拉十几个人,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分散着坐在角落里,依偎在一起,亲亲密密。

  灯灭了,一片漆黑,开演了。

  月光惨白,树林幽深,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光着脚,在树林里奔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在她的身后,一双阴冷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她……

  是一部恐怖片。

  吴暮似乎很害怕,往谭什身边靠了靠。谭什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凉,缺乏温度。

  手机响了。

  谭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西太的电话。

  “什么事儿?”谭什问。

  “你身边有人吗?”西太的语气有些惊恐。

  谭什看了一眼吴暮,说:“没有。你说。”

  西太沉默了两秒钟,说:“我刚才看见吴暮了!”

  “你回来了?”谭什一怔。

  “不,我还在外地。”

  谭什一下子愣住了。

  西太又说:“刚才,我和几个朋友去一家饭店吃饭。吃了一阵子,我出去上厕所,看见一个女服务员端着盘子走进了一间包厢,很像是吴暮。开始,我以为看错了,就站在门口等。过了几分钟,吴暮出来了。看见我,她掉头就走。我愣了一下,追下去,发现她已经不见了。我找人问了问,才知道她已经在这里上班好几天了,从没离开过。去找你的那个女人,她不是吴暮!”

  她竟然不是吴暮!

  谭什的头皮都炸了。

  “她是谁?”他呆呆地问。

  “我不知道!反正她不是吴暮,你赶紧让她离开!”西太很急促地说。

  谭什挂断了电话。他无比震惊,慢慢地扭过头,看了她一眼。银幕的光照到她的脸上,十分苍白。谭什的脸色一点点地也变白了。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如果她不是吴暮,那老吴肯定也是假的,他们是一伙的!

  童话故事一下变成了恐怖故事。

  谭什突然松开了她的手,就像是突然发现握住的是一条蛇。

  “你怎么了?”她扭过头,有些诧异地问。

  “没,没什么。”谭什恐惧至极。忽然有一天,你发现一个和你朝夕相处的人,她有另外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这种恐惧极其深邃。

  “刚才是谁的电话?”

  “西太。”

  “西太?”她对这个名字似乎有些陌生。

  她的狐狸尾巴露出了十分之一。

  谭什小心翼翼地说:“就是他介绍咱们认识的,你忘了?”

  她恍然大悟地说:“你说的是李西太呀?我一时没想起来。”

  前面忘了说,西太姓李,叫李西太。

  她又把狐狸尾巴缩回去了。

  肯定不是一时没想起来这么简单,谭什认为。他故作平静地说:“刚才西太给我打电话,说他去饭店吃饭的时候,见到一个女孩,长得很像你,你说奇怪不奇怪?”

  吴暮不说话了,直直地看着谭什。

  谭什觉得这句话戳中了她的死穴,她无力反击了。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扭过头,继续看电影,淡淡地说了一句:“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得是。”

  “我觉得也是。”谭什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认为。

  “最近,你见过西太吗?”谭什继续试探她。

  “前些日子在我叔叔家见过他。”

  “他是不是比我还胖了?”

  吴暮突然不说话了,直直地盯着银幕。她肯定没见过西太。也就是说,不管是西太还是谭什,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那她找上门到底要干什么?

  恐怖电影还在继续,气氛让人窒息。

  谭什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决定先离开她,再作打算。他说:“差点忘了,公司还有事,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你去吧。”吴暮很平静地说。

  谭什立刻站起身,往外走。

  外面阳光明媚,温暖又安全。走到门口,谭什回头看了一眼。周围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吴暮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背影看上去十分凄凉。

  谭什的心颤了一下,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走了出去。

  背后一声凄厉的惨叫。

  来自电影里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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