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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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岁那年暑假，天下着雨，我抱着足球回家。拐个弯就到家的地方，我碰到了江也。他神色匆匆地走过，似乎没注意到我。

　　我有些奇怪，然后看到晓琳姐家门虚掩着，看来他是从那里出来的。

　　“晓琳姐。”我喊着推开了门，接着看到了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晓琳姐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喉咙，瞪大眼睛盯着我，嘴巴微微张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她指缝里渗出鲜血。

　　我吓坏了，连忙跑过去，问她怎么了。她目光移向一边，我顺着看过去，看到了电话，这才醒悟过来，哆哆嗦嗦报警。

　　“告诉我你的位置。”电话那头的女声问，我竟然大脑一片空白，连街道名字都忘了。

　　赶紧说啊！真他妈的没用！

　　“告诉我你的位置。”电话那头又问了一遍。

　　说啊！

　　“临水街326 号。”我好不容易才想起来。

　　放下电话，我跪在晓琳姐身边。

　　她已经失去意识，手滑下来，汩汩鲜血肆无忌惮往外冒着。就像她救我那天，塑料袋破裂，水一下流干。腥味，血腥味钻进我的鼻腔。

　　我连忙紧紧捂住她的喉咙，但温热的鲜血还是不断流出来，从我手心，从我手指尖流出来。

　　我曾经在脑中排练了无数遍，当晓琳姐遇到坏人的时候，我是怎么帅气登场，一举救下了她。

　　但现在她真的陷入危险，我根本阻止不了。

　　我什么也做不了啊，真 tm 没用！

　　身后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大。穿着白大褂的人，把我按紧的手挪开。

　　迎面打在脸上的，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我追着救护车，边跑边祈祷。

　　但我，还是永远失去了晓琳姐。

　　“是江也！”我告诉警察，眼中已经没了痛苦，只有愤怒。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进警局。

　　然后，每天放学后，我雷打不动往警局跑，去了就问，江也抓了没有。

　　警察们都很无奈，一个小孩也不好赶走。久而久之，全局上下包括警犬见面都跟我打招呼。大伙儿都说我才是局里出勤率最高的。

　　有个警察可能是让我的毅力感动了，把我拉到一边透露，他们在现场发现了一把水果刀，鉴定出来就是杀死蓝晓琳的凶器，刀柄上发现了江也的指纹。

　　“那能抓他了吗？”我很激动。

　　“人早就抓了，但这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无论我怎么问，他都不肯多说。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当时警方去江也家里搜查，竟然有了意外收获：

　　搜出了一双女式鞋和一件女性内衣，上面都检测出血迹。

　　警方很快联想到，本地发生的一系列连环失踪案。

　　这事我当然也知道，当时闹得很大，还出现了各种版本的都市传说，有人说有个凶手，专门杀穿红裙子长发的女人，也有人说专杀小孩。

　　实际上，当时失踪的一共有五个人，男女老少都有，凶手目标非常随机，找不到杀人动机。

　　警方认为，这个凶手只是单纯喜欢杀人而已。

　　将近半年的大量走访、排查都没有任何结果。没想到，他们居然在江也这里意外打开了突破口。

　　警方进一步搜，在江也卧室地板下搜出了一卷录像带，里面拍下了四个受害者被杀的视频，唯独缺少了第一名死者。

　　根据录像带里的内容，前几名死者被杀的方式，和晓琳姐一模一样，都是一刀割喉毙命。

　　从录像带的磨损程度来看，江也应该是天天当着电视一样，循环播放看着下饭。

　　因为案件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破案压力巨大。警方连夜对江也展开审讯。

　　刚开始，他一问三不知，对所有事一概不认。

　　他说，那天就是约好了去蓝晓琳家看电影光碟。看完《喜剧之王》后，他觉得要下雨，就赶紧回家了。

　　至于家里的鞋子、内衣、录像带，他什么都不知道。

　　警方把带有他指纹的水果刀拿出来，还给他看了我的证词。他才开始松动，说蓝晓琳的确是自己杀的，是不小心的。

　　动机呢？

　　他说是两人闹着玩，练习切气管，他不小心切错闹出人命，一害怕就逃走了。

　　这么扯淡的理由，警察差点气笑了。

　　那之前的五名死者呢？

　　无论警方怎么审，如何施压，江也都咬紧牙关，就是不认。

　　他非常聪明，在没有律师的情况下，也能通过警方提供的资料和反应，不断调整自己的证词。

　　因为当年的技术限制，他家中的录像带、死者的鞋子和内衣上，都没有检测出他的指纹。

　　准确说，没有检测出任何指纹。

　　鞋子和内衣还可以解释为自然损毁。录像带明显是被提前擦过的，干干净净。看来他早有准备。

　　办案的警察都很无奈，守着一堆证据，但没有一件能定他的罪。周围也没有任何同学能做证人。

　　江也完美到挑不出一点瑕疵。

　　而他恰恰抓住了这一点，只认下失手杀死晓琳姐。

　　最后，他仅仅被判了一个过失杀人，十年有期徒刑。

　　判决下来，死者家属们在法院门口哭晕了一片。其中一名受害者的奶奶听到后，突发脑溢血，都没撑到医院。

　　又是一条人命。

　　那时候我走在大街上，报刊亭里、路人手里的报纸上，全都是江也的脸，躲都躲不掉。

　　报刊都把他一张面对镜头微笑的照片，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出道呢。

　　经历过这件事，高中毕业后，我坚定报考了警校。

　　江也让我感觉到，恶魔未必是凶神恶煞的，也有相貌堂堂的。在内心里，他们只有看到他人痛苦才会快乐。

　　而我，要揭开这些恶魔的伪装。

　　这几年，我一直关注着江也在监狱里的情况。听说他是一个模范犯人。模范到很多人都开始相信，会不会他真的只是失手杀死女友。

　　因为他表现良好，获得三年减刑。

　　六条人命，不，是七条人命，六个家庭被毁了。他只蹲了七年牢，就没事人一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