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煞
作者:天天 发布时间:2024-02-05 浏览数:2.
山村晚上总是阴风阵阵的,吹得院里白幡呼啦呼啦响。
我躺在冷冰冰的大炕上蜷缩着身子,睡得迷迷糊糊。
忽然有人在推我的肩膀,把我硬生生地晃醒,一只有些粗糙的老手摩挲上了我的脸。
“小柯,醒醒。”熟悉而粗粝的嗓音让我睁开了眼,奶奶斑白的发丝上沾着泥点子乱糟糟地搭在头上。
“大孙子,快醒醒,快点跑!”
身体被我奶奶大力摇晃着我感到了头晕目眩,但奶奶的声音却很清晰。
“他们来抓你结阴婚了,你快去找那个守村人,他心好他心善,让他带你跑。”
焦急的语气中仿佛还掺杂着什么痛苦的呻吟,我的鼻尖闻到了一股泥土与鱼腥混杂的气味。
“好,我这就走……”我迷迷糊糊地爬起身,准备拿着背包离开。
我忽然就在想,我是为什么回到了老家的小山村呢?
哦,我这次回老家是来参加奶奶的葬礼。
奶奶地、葬礼?
奶奶!
“啊!”
我瞬间清醒,汗毛倒立,手脚并用地往后爬要和“奶奶”拉开距离,但我的炕头上什么也没有,黑黢黢一片。
我感到了一阵刺痛,拉开领口一看,是我佩戴了十年的玉牌,它裂了,还烫得吓人。
随着心口剧烈起伏,惶恐不安的情绪笼罩了全身,我一把抓起背包,蹬上鞋我就往外跑。
“怎么回事儿……”
一推开堂屋的门我就傻了眼,原本摆满了白幡和花圈的小院里挂满了红灯笼,猩红猩红地晃眼。
我吞了口口水,踉踉跄跄地往外逃,整条乡间小路上都布置成了红红火火的模样,挂红灯笼贴红喜字还有四处乱插的红蜡烛。
白天还进去请过安的祠堂此时也闹哄哄,我瞥了一眼,里面乌压压的站满了各色纸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个别的还很眼熟。
倒吸一口凉气,我想移开视线,但身子就像不听使唤了一样一动不动。
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明晃晃地如同白昼,看什么都很清晰。
刷!
刷!
刷!
那一个个纸人脑袋像是被阴风吹过一样,齐刷刷地一扭,无数双用殷红色液体点画的眼睛注视着我。
我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耳边传来细微的皲裂声,胸前的玉牌碎成了几块儿从我的上衣下摆处掉了出去。
刚才不能行动的身体充盈回了力量,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开始逃。
“去找守村人。”
奶奶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然后我听到了一声不真切的尖叫痛呼。
去灵堂的那条路我还有印象,但坑坑洼洼的泥路跑起来很麻烦,我不小心摔了跪趴在地上,地上有积攒的水坑,倒映着明晃晃的月亮,像镜子。
身后是窸窸窣窣的纸张摩擦声,所有的纸人都像是被风牵引一样飘忽地跟在后面。
那发须全白的村长纸人突然从我背后冒出头,一双用血画上的眼睛死死地透过水面与我对视,纸糊老手猛地就往我双肩上拍。
我连尖叫都喊不出来,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手脚并用往前爬,一路上连滚带翻滚得浑身狼狈。
停棺的灵堂就在我眼前,那是这一片猩红中唯一的白,我顾不上满身的泥土和灵堂的规矩,直接就扑了进去。
“救我……救我……咳咳。”我被门槛绊倒在地上,急促地呼吸声让我咳嗽不止,因为过度惊吓而流出的生理性泪水布满全脸。
郎九正跪在我奶奶的朱砂棺椁前的身影晃了晃,而后不紧不慢地朝我走来,轻轻地扶起了我。
“别慌,别回头。”他的手心很冰,抓住我胳膊时让我打了个寒战,但他的声音太温和了,让人起不了疑心。
那窸窸窣窣的纸张摩擦声远去了。
我被扶着坐到了蒲团上,而守村人一下一下的拍着我的背来帮我顺气。
我在惊吓中还没回过神,颤抖着手抓住了郎九的手腕,郎九看出了我眼神里的恐惧。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郎九也不挣扎,十分坦然地和我解释:“你既然已经看破了鬼设局,那就不会着相了,我会把你送走的。”
我忽然觉得有点恍惚,仿佛有东西把我心中的疑虑全部偷走了,我竟然完全相信了郎九的话。